顧星羽快步穿過營地,火光逐漸被夜色吞沒,林間的微風帶著青草與濕土氣息,空氣微涼,她抱緊了外衣,眼神在林蔭中搜尋.
「蒼瀾...蒼瀾!」她大聲呼喊,也怕他躲得太遠聽不見.
終於,在營地後方的一片坡地上,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岩石上,背對著她,頭仰望著星空,肩膀微微起伏.
「原來你躲在這.」她輕聲說坐在他身邊「放下過去,勇敢的邁向未來吧,蒼淵.」
那一聲「蒼淵」如驚雷般落在他心上,他的肩膀明顯一震,轉過頭,眼中滿是震動與錯愕「妳...妳知道?」
顧星羽點點頭,沒有揭破更多,只是柔聲道「我知道你一直用你哥哥的身份活著.你用"蒼瀾"這個名字,是為了告訴自己——他還在,他沒真的走.」
她望進他泛紅的雙眼,語氣輕柔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直率「你不是不勇敢,你只是太怕遺忘.你把他的名字當成鎧甲,穿著它活下去,好讓自己覺得你們還在一起.但你呢?蒼淵呢?你還記得你是什麼樣的人嗎?」
蒼淵沉默地垂下眼,拳頭緊握,指節發白.
「那天我若說服父母親和哥哥跟我一塊出村一塊去看外面的世界,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或者那天我沒偷偷離家...」
蒼淵閉上眼,淚水終於滑落,靜靜地落在手背上.他啞聲道「所以只要還有人喊我'蒼瀾',我就能記得他...就像他還活著一樣...」
「他活在你心裡,不是靠一個名字,而是靠你怎麼活下去.」顧星羽望著夜空,「你若忘了自己,他也會一點一滴地消失.可你若走出自己的路,那條路上就會一直有他陪著你.」
她轉頭看著他,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你不是只有你哥哥,現在也有我們.你不是一個人了,蒼淵.」
蒼淵喉頭微動,眼神在星光下晃動幾下,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我叫蒼淵.」他終於低聲開口,像是一種宣告,也像是自我認回,「我會替他——也替我自己,好好活著.」
顧星羽微微一笑「走吧!該回去了.」
當顧星羽與蒼淵一同回到營地時,夜幕已深,營火穩穩燃燒,香氣從鍋中飄散而出.五人的簡易晚餐早已準備妥當,洛燁正用木杓將湯盛進碗裡,桑祁抱著茶壺坐在一旁,一臉「終於回來了」的表情,而林冽與厲岩則圍著火堆靜坐,神情沉靜.
「喲,兩位回來啦,沒有迷路吧?」洛燁率先開口,語氣輕鬆,卻難掩眼角餘光偷偷打量兩人肩膀的距離.
顧星羽像沒察覺似的坐下,笑著接過湯「謝啦,大廚,今晚的湯聞起來特別香.」
「那當然,本少爺手藝一流,誰都擋不住的實力.」洛燁嘴上說得得意,顧星羽手中那碗湯是他剛才特地盛起微微放涼現在喝正好.
蒼淵也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下,眾人看著他,卻沒一人說話——不是冷場,而是一種若有似無的默契與包容.
他忽然主動開口「...以後,叫我蒼淵就好.」
火光映照下,他的語氣穩定,帶著一種誠懇的釋懷.這句話像某種封印被打開,也像一道無形的結界被他自己親手解除.
「蒼淵?你不是叫蒼瀾嗎?」桑祁不解的問.
本在喝湯的顧星羽放下碗「那是他孿生哥哥,他的真名是蒼淵.」她娓娓道來蒼淵的故事.
聽完後眾人皆愣了一下,林冽最先點了點頭,「好.」
厲岩微微頷首,「活出自己,比什麼都重要.」
洛燁嘴裡還咬著餅,含糊不清地「嗯...其實你叫啥我不是很在意…不過算了,蒼淵挺順口的.」
桑祁哼了一聲,「所以你終於承認你叫這個名字,蒼,淵挺好的.」
這一圈話下來,蒼淵嘴角彎起,輕輕點頭,沒說感謝,卻將那份珍惜藏進眼底.
顧星羽一邊喝湯一邊打趣說「終於把你的故事說完了,渴死我了.」
眾人輕笑,氣氛在不知不覺中暖了起來.
這一晚,他們圍著火堆,談話輕鬆自然,彷彿經歷過那場幻象的沉重後,終於有了重新呼吸的空間.
他們都沒有明說那些幻境裡的痛,但每個人眼中都多了一點理解,少了一點戒備.他們的距離,悄然拉近.
[隔日出發前的清晨]
天還未亮,林中仍覆著淡淡霧氣,空氣帶著夜雨過後的清新微涼.顧星羽睜開眼時,帳外只隱約傳來鳥鳴與低低的金屬摩擦聲.她小心掀開帳簾走出,第一眼便看見林冽正半蹲在曜駁旁,檢查能量導線與傳動輪軸.
「這麼早就開始動工啦?」她輕聲說著走近.
林冽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清晨的光,聲音低沉卻柔和「調整一下動力結構.昨天翻坡路時有一點偏移,怕行程中出問題.」
顧星羽點點頭,看見他額角有汗,便轉身倒了杯溫水遞給他,「辛苦你了,林機師.」
林冽接過水時,指尖不經意觸碰她掌心,兩人一瞬都沒說話,只是彼此對望了一眼——默契卻自然.
不遠處,洛燁正皺著眉在火堆邊加熱早餐,一邊翻動鍋中的糊餅一邊打哈欠「我說,這群人睡得跟死人一樣是怎樣...星羽你起得這麼早,是被什麼吵醒了嗎?」
「被你這餅的香味,香醒的.」她抿嘴笑,拿了塊熱餅自己咬一口,還順手替厲岩也拿了一塊.
桑祁揉著亂髮從帳內探出頭,黑眼圈明顯「有沒有熱水?我得先漱個口,我這嘴裡的味道...唉,真是....」
「你漱不漱都一樣.」洛燁翻了個白眼.
桑祁冷笑「這鍋要是煮糊了,我就讓你拉肚子拉三天三夜.」
「喂!別鬧這麼狠!我可是正義料理魂的守護者!」洛燁瞬間警覺地護住鍋蓋.
不遠處,厲岩靜靜地坐在一旁磨著刀刃,似乎習慣了他們的喧鬧,只在顧星羽遞來早點時輕聲說了句「謝了.」他語氣依舊寡言,但比過往多了一點柔和.
而最後出現的,是蒼淵.
他懶洋洋地打著哈欠走來,披著外套,頭髮還亂翹著,卻難得沒有開口鬧人,只是靜靜坐下,接過顧星羽遞來的熱茶,抿了一口,低聲說「今天的茶,剛剛好.」
「怎麼沒嫌棄?」顧星羽有些訝異地問.
「因為我...今天想安靜一下,慢慢記住現在這種感覺.」
他沒說是什麼感覺,但顧星羽懂.他們都懂.
朝陽漸升,霧氣慢慢散開.隊伍簡單收拾行囊,林冽啟動曜駁,曜晶光芒穩定閃耀,金屬齒輪運轉的聲音與眾人的腳步聲交織成旅途的序曲.
這一次的出發,比過往都來得更加穩重——因為他們不只是朝著目的地前進,而是從過去的幻象中,走向彼此真正的連結與未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