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月光皎洁的一夜.
也许是因为照明设备让双眼对光的敏感度降低,他看不到理应挂在夜空上的星星.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也不在乎天空是否有星星.
因为他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就是要在这个学院里做出一番成绩.这短短的数年里要想办法晋升到可以掌握学院的男人,这就是他来到这个学院的目的.
为了这个目的,他现在就在进行自己能做的事——就是在夜晚的闲余时间进行自主训练.虽然以自己的肉体素质来看,这不过是浪费时间,可是这比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来的好.
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忘记不了,自己心仪的对象将自己视为陌生人的那一幕.上次感受到这份痛楚就是在母亲过世的当下吧...不对,母亲是否死了对自己无伤大雅.要替她善后更加麻烦.而且就从男人自己的角度来看,他完全不想拿那个母亲和少女进行对比.
「...没人.我还以为军校会更加繁忙.」
在操场上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而陪伴自己的只有虫子的尖锐叫声.过了三个小时都是如此.
和帝国繁华的夜世界不同,联邦国基本上是十分内敛的国家,是注重比起多用时间更重视生活品质的文化.
「啊,你果然在这里.」从男人身后传来了如同少女般的活泼声音.「阿炎,你又在熬夜啦.」
男人——姬炎原先还在踩踏地板的脚步终于变得缓慢,最后停了下来.看来对方也是来这里训练的.
他回头一看,是一位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训练服,有着显眼的红发和好胜眼神的少女.自从自己上次误打误撞帮了她解围之后,她偶尔会对自己这个独行侠聊上几句,至少让自己在这里的生活不怎么无聊.
...这让他想到那个少女了,也不知道她在帝国——在黑翼教会是否过得稳妥.他最多也只能祈祷米罗斯拉夫没有食言了.
「蕾莎.」姬炎叫了少女的名字.「妳也是来进行自我训练的吗?」
「我?」少女露出有点傻眼的表情.「不不不,我怎么可能要做这种事啦!我只是看到阿炎你都跑了那么久,担心你会不会累得明天都忘记早训了.」
「那倒不可能.我有自信能准时起床.」
「又来了,阿炎的招牌式自信.」少女在背后交叉着双手.「说是在训练...你其实是在打发时间吧?毕竟看你现在的状态就知道啦.」
看得出来吗?姬炎看着自己的训练服,并没有什么特别,就只是红色的干燥厚衬衫,顶多是右胸前画了一个联邦国国徽的狮鹫罢了.
「我今晚睡不着啦,和你一样.」少女较为高音的声音让姬炎回过神来.「阿炎,我每次都看你在这里训练,很难想象人当兵还能那么积极...是不是和你口中那位叫『明』的少女有关?」
「没错.」姬炎点头回答.「我答应了帝国的某个黑衣主教要在这里做出成绩,要不然明会被卖给我的老家.」
「卖掉?!」少女瞪大了双眼.「帝国果然是野蛮人啊...居然还有人口贩卖这回事.」
「不,禁止人口贩卖的国家不只有联邦国吗?而且联邦国的盟国共和国也没禁止奴隶贸易.」
共和国明明对人类以外的种族都不友好,帝国相比之下反而和联邦国更加相像.
...那么为什么联邦国的结盟对象会是共和国而不是帝国呢,姬炎如此心想.而且帝国不就把两国从中间隔开了吗,这样要怎么建立关系呢?果然无法理解.
「也对啦...」少女叹了口气.「阿炎你只会说些干巴巴的话啊.没听过读气氛的技巧吗?」
「气氛...我的大哥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哦,你有家人啊.」少女脑内的开关像是被翻开了似的.「你的家人是怎么样的人呢?」
「啊,我的父母相互残杀而死了,结果还要我来湮灭证据,所以我也对他们没多大想法.
「...等一下.」
「我从小就是被大哥照顾的,而二哥因为未能完成任务就被大哥命令自杀...嘛,我的二哥确实挺没用的,我也不会同情他.」
「等一下等一下.」
「而我的姐姐妹妹就——」
「等一下啦!」少女抬起手阻止姬炎接下来的发言.「你是不是看太多小说啦?这怎么都听起来像是什么末日武士的家庭啊.」
「不对,我的家庭是佣兵.」
「还是很奇怪啊!」
...姬炎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反应,难道自己的没常识又给自己扯了后腿吗?
「所以说,阿炎你是要从家里获得自由才来到联邦国是吗?」少女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也好也好.假如不要变得像帝国人那么冷血就该选联邦国才对,毕竟只要当满三年的兵役就能获得公民权啦.联邦国是这世界最棒的国家.」
「...你在昨天的越野训练不就大喊联邦国烂透了吗?」
「那是昨天的我,是已经逝去的我.如今的我是新的蕾莎•密里斯,是为了展开新生活而在这里战斗的勇敢少女.」
逝去?妳不是还活着吗?姬炎歪着脑袋看少女说着无法令人了解的话.
「哎呀,别计较那些小事了.来陪我聊天就好.」少女又擅自转移话题.「你应该知道吧,你的处境.」
「处境?对啊,很麻烦.明失去了记忆,然后姬发要通过那个主教将她拿到手.明又是非常特殊的人,姬发一定会对她做出各种各样的事.说不定我赶回姬家时,她就已经是三个小孩的母亲了...不,可能还有被砍掉右手或是左脚.还有姬发他——」
「慢着慢着慢着!别再说你那些末世武士的诡异假设了!我是说你上次揍了那个千金少爷的事啦!」
...哦,忘记了.他当时好像是说会和教官投诉的,可是那之后没了下文.大概是他也忘记了.
「我说啊,这说不定会给你的记录留下什么不好影响哦?要不要和教官解释一下?」
「啊...士兵的责任是杀人吧?我自认很擅长杀人,所以我只需要拿敌人的人头证明自己就好了.」
「...我认输.」少女摇头叹息.「虽然你帮了我,可是我可没办法替你作证啊,毕竟那个少爷可是我家老爸公司的少爷啊.」
「钱确实是问题.」姬炎也感同身受.「没钱就没饭吃了,这样明就会饿肚子.」
「...我总觉得我们的频率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
「假如我真被教官叫去训话还好...可是被解雇是个问题啊.明会被卖掉.」
「...你好像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说那个少女的事?有机会也将她介绍给我吧?」
「不能,她现在待在黑翼教会那里.」
「我早就知道啦!」
...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好啦,最重要的是现在吧?」少女又再次转移话题.「你有机会就和教官说清楚这不是你的问题吧,我就...抱歉,没办法帮你了.我不想看到我家老爸的工作因为我而丢了.」
「联邦国也没多好啊,至少在帝国不会有公报私仇的问题.」
「...不要跟我说帝国,那是这世界上最诡异的国家.」少女无奈地用手掩面.「杀人对他们而言是日常,机密等级的苏生魔法居然每天都在运用,养的宠物不是猫猫狗狗而是蚂蚁蜜蜂魔物,最重要的是居然没人觉得帝国有多诡异.」
「...会很诡异吗?」
「...我对你的常识没有期待了.」
「抱歉.」
少女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
「既然你是一介佣兵,这代表你没办法利用人脉关系向教官解释事情的真相了.虽然很不好意思,可是信用在哪里都很重要哦,毕竟大家都信不过不熟的人.」
「也就是说,我需要找有名的人替我正名吗?」
「差不多吧.」
「那么就找姬发...不,他不会帮忙.小气鬼主教还是武器大师呢...不能.只能找雷欧纳多了.我最近在新闻上一直看到他的名字,虽然他一定会取笑我.」
「...等一下.」少女再一次举手打断自己的思绪.「新闻上的?雷欧纳多?你是说那个雷欧纳多•洛林吗?」
「妳认识他吗,蕾莎?」
「谁会不认识啊,帝国内战可是大事件啊,还好共和国没有乘机对帝国宣战...帝国人果然都不正常,为什么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能在内战里大放异彩啊.」
嗯?只要有才能就好了啊?
「啊,我和雷欧纳多有一点点的交情.既然他能使用全属性魔法,那么要来联邦国也只需要说一声就好了.」
「...没有授权的跨国转移和宣战没有差别哦.」
「真麻烦.」
「你给我等一下.」
少女从口袋里拿出按钮,并且毫不犹豫按下去,发出尖锐的响声.过了三分钟左右之后,按钮被换成搜索系魔法书.她打开魔法书,双眼周围凭空出现蓝色的镜片.
传令兵的魔法原来是这么用的,姬炎对此感到惊讶.假如自己入学前也找有类似能力的拍档就好了.说不定明就不会被山林的羊角恶魔夺走记忆了.
少女面对着自己却没将眼神对准自己,眼睛也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不断地左右移动.围绕在她双眼的镜片时而从蓝色变成黄色,但那也是一闪而过的变化.
「帝国内战...嗯...」少女低声呢喃.「原来如此...不会吧?!贤者的弟子?」
少女合上了魔法书,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姬炎.
「那个雷欧纳多•洛林就是传闻中的天才魔法师?是贤者唯一的嫡传弟子,还是使用那个『艾克卡西翁』的大人物?」
「对啊.」姬炎点头说道.「原来那个树枝是叫这个名字啊.」
「而且我也查了帝国内战双方的主将...原来你口口声声说的黑衣主教是那个米罗斯拉夫•传奇•梅迪奇吗?别告诉我你还认识其他的大人物.」
「武器大师和姬发算吗?」
「...你给我等一下.」
少女又再次打开魔法书,镜片又再次显形.和刚刚大部分时间的蓝色不同,少女的镜片如今都是黄色为主,也不知道这颜色代表着什么.
「什么武器大师啦!那不是两百年前在第二次大战大杀四方的剑鬼吗?!而且姬发原来是他的弟子哦!还要是世界最强佣兵家族——姬家的家主吗?」
看来联邦国对这些情报不怎么熟悉.武器大师和姬发在帝国还有共和国明明很有名啊.
「阿炎...不,姬炎,姬炎大人.」少女合上魔法书之后连忙从自己身边退了几步.「我只不过是一个要获得公民权的普通小女孩,不过跟我计较也不要用那个什么『武器切换系统』来暗杀我.你来这里绝对不是为了获得公民权那么简单吧,不要对我灭口,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在这里获得成绩来换取明的自由.而且我早就离家出走了.」
而且武器切换系统也不是所有人能掌握的技能,能完全使用这系统的也只有姬发.
「哦.」
少女松了口气,又靠近自己了.
「天哪,我真不敢想象我的认知会在一夜之间产生那么大的变化.」少女扶额叹息.「总之,你还是和教官说整件事是那个大少爷引起的,而且不要说这件事和我有关,就这样.」
「好吧.」姬炎点头回应.「话说回来,为什么联邦国的人那么早睡啊,这里明明是军校啊.」
「能睡时不睡也太浪费了.不过和你说那么多也没用吧,毕竟夜晚说不定对你来说就是主场.夜袭什么的不是常见的战术吗?」
「不,我在帝国时都是负责朝着敌人——」
「我不想听.拜托了.」
...好吧.
少女将魔法书搭在腰间,一脸无奈地看着姬炎.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上下打量着之后又叹了口气.
「军人和佣兵是完全不同的职业哦.」少女如此说道.「你多多少少也要学会除了...那个手段以外的做法.我是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过的,不过先提醒你,联邦国不像帝国还有共和国那么放任啊.」
「明白了.」
「好.」少女低头叹息.「和你说话真的很累呢,我终于想睡了.那么就下次再聊吧,不过你别扯关于你那个末世武士的理论.我的脑袋已经无法处理过来了.你也早点睡吧,都已经是半夜了.」
「那么晚安.」
看
着少女离开之后,姬炎抓了抓脑袋.即使要他睡觉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睡觉时又会想到明,而且山林的羊角恶魔也让自己获得可以抵抗大部分弱点的身体.即使不睡两三天也无所谓啊.
嘛,就照着少女说的吧.如果太引人注目也不好,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在拉伸肌肉好了.虽然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爷会那么麻烦就对了.
...明天还要和教官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真麻烦.不如就连教官也打一顿就好了,就像姬发小时候对自己这么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