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炎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发型,是蕾莎刚为自己剪好的妹妹头.虽然是和明剪的形状有些不同,可是姬炎觉得这样的发型也很工整,没有怨言.
自己接下来要去见这次事件的重大嫌犯,不能有所疏忽...可是他多多少少猜到这个人要放出山猪在森林里为所欲为了.
好了,时间也快到了.他拿起自己夹在门缝的纸张,打算以这个证据质问对方.当然,要在自己在门缝重新夹上新的纸张之后.
虽然自己是有了成长,可是自己的安全还是只有自己能担保.联邦国可不是自己的同伴.
来到第二教学大楼的第三视听教室里,姬炎看着被月光照亮的对方.和早上时不同,他这一次没有把自己包成木乃伊了,而是简单地在左眼戴上了眼罩,眼罩边缘隐隐还能看到姬炎造成的淤青.
「塔尔顿.」姬炎叫出对方的名字.「你能过来真的是很感谢.」
「哼,是来赔罪的吗?」矮小的他坐在桌子上不断摇晃身体,像是不怕把桌子弄倒似的.「太迟了哦,我已经和埃尔丁说你揍我的事了.」
「是哦.」
「你看起来很不意外呢.」塔尔顿的眼神百般无聊.「话说回来,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你早上时不还是长发的吗?为什么忽然剪成这种搞笑发型了?」
...这发型真的不适合自己吗?蕾莎也是边笑着边剪自己的头发.
「我不会说话,所以我就直接切入正题了.」姬炎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你就是拜托...不,命令格罗斯曼教官在森林里放出卡比撒亚山猪的元凶吧?」
「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塔尔顿的右眼像是在避开姬炎似的向上一转,看着贴上两颗月亮照片的天花板.「什么山猪?联邦国才没有山猪吧?」
「确实没有...」姬炎手肘靠着桌子,推着桌子时发出有点刺耳的刮声.「可是你父亲的公司——贝斯门坦公司的联邦国分行——是联邦国唯一能合法研究魔物的机构.」
「...」
「我也拜托蕾莎在图书馆查了资料...是什么资料也不必多说了.」姬炎盯着塔尔顿如此说道.「是历年的学生名单.」
虽然塔尔顿没说什么,可是他已经停止摇晃桌子,仔细听着姬炎的解释.
「这个军校总是会把外国人编入外国军团,而和贝斯门坦公司相关的人总是会莫名其妙也会被编入这个军团,哪怕是像你这样的本地人也一样.不要说蕾莎也有嫌疑——她和我们不是同个军团.」
「什么话啊...」
塔尔顿张开双臂,继续移开视线.
「要知道贝斯门坦是基金会名下专门研究魔物的子公司,别说联邦国了,就连帝国,共和国还有合众国都有分行啊.说不定这些教官只不过是懒得分类才把这些人编进同个军团.嘛,蕾莎之所以不在也是因为她还没正式加入公司罢了.」
「所以你才在我的面前故意欺负她,要引我出手打你?」
「...什么啊,说得我有什么被虐喜好似的.」
「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一直在等我向格罗斯曼教官询问我打你的这件事...因为你就是要靠这个方法测试我吧,要让格罗斯曼教官委托我带着蕾莎,不,随便一个联邦国人去到那个有山猪的森林,想看我会不会在魔物肆虐的情况下抛弃队友.这是在测试我的品德对吧?」
「你有什么证据,共和国人?」塔尔顿的眼神变得低沉.「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你个人的推断.」
「其实我在森林里就问过蕾莎了.」姬炎靠在椅背,同时看着外面的两颗月亮.「根据法律,联邦国的公民权是只会赋予完成联邦国兵役的人,这么做真的不会有间谍混入其中吗.」
「谁会想要入侵联邦国啊?」塔尔顿扑哧一笑.「这里什么也没有,是比乡下更加乡下的地方哦,尤其是在看过帝国和共和国的繁华之后.什么四大国之一啦,只不过是有天险的偏僻地区.」
「是这样没错...可是这不就造成易守难攻的优势了吗?共和国也是知道帝国要发难也很难击溃联邦国才会和你们签立共同防御条约啊.这样的肉盾谁会不喜欢.」
「...」
「当然,如果这个国家不只是自己的盟友就更好,所以联邦国也不能单纯相信来自帝国还有联邦国的学生,要确立他们的忠诚...而有什么办法比在羊群里放入牧羊犬更有效率的方法呢,塔尔顿少尉.」
「...你找到那本书了吗.」
「对啊,我还借出来了.」姬炎拿出镶上金边的书本,翻开其中一页指着某位少年.「矮人真好啊,外观居然能一直保持年幼的模样.我没想到你已经四十岁了.」
姬炎手里拿着的就是军校历年的优秀毕业生——被赋予少尉军衔的新生.这些新生拿到少尉的军衔就直接被编入正规军,所以是很荣耀的一件事...理应如此.
「你真努力呢.」姬炎的语气保持平淡.「应该说你只能这么做了.历年的优秀毕业生都是贝斯门坦公司的雇员,也亏没人发现到这个缺口.」
「要不是有蕾莎的话,你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塔尔顿开始用力摇晃自己坐着的桌子.「共和国人...不,姬家人.你能进来军校就读已经是奇迹了.」
「我知道.」姬炎合上书本,点头说道.「不过你不也偷进我的房间了吗.」
「...你又在胡说什么?」
「这个.」姬炎取出在口袋里的纸张.「这是我为了防范有人偷进我的房间而在门缝塞入的纸条.」
「门缝塞入纸条...」塔尔顿扶额叹息.「你是三岁孩子吗?你不如在门前涂上浆糊算了.」
「可是我又没说这是普通的纸张.」
「...」
姬炎不慌不忙地张开了纸条,上面有着诡异的共和国符文.若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上面的刻痕被抹去一部分,很明显是魔法发动之后的现象.
「这是很简单的反盗魔法,是我在姬家是学来的.」姬炎开口解释.「假如你真的没进到我的房间,那么就把手套脱下来.这魔法消失的刻痕应该不会出现在你的右手吧?」
「姬家人...」塔尔顿抓紧桌子的边缘.「尽给我使这种小手段,不愧是姬发的弟弟.」
姬炎有点意外,歪着脑袋看着继续摇晃桌子的少年.
「你查了我的身份了吗?」
「当然要了,更何况你还姓姬呢.」
塔尔顿似乎有点放弃伪装的说道,将桌子依靠两只脚站着.这样的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像小孩子了.
「别说你是姬发的弟弟了,你在帝国当过用兵,甚至还和那个雷欧纳多•洛林和米罗斯拉夫•传奇•梅迪奇关系密切的这回事,我都知道.一般人能拿着武器大师的推荐信进来这里吗,我们当然会严重怀疑你啊,姬炎.」
「所以才要放出那么危险的魔物啊...」
「这在我们的预估范围内.」
塔尔顿毫不在意地回答,同时也看着外面的两个月亮.
「以你的实力,要对付卡比撒亚山猪绰绰有余...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头山猪居然和增进智力的魔法刻印有极高的相性,才会组织了铁臂猿的集团.你消灭了大部分的铁臂猿算是帮了大忙,要我坦率说声谢谢也无所谓哦.」
「不了,你一定不是真心的.」
「真了解我啊,共和国人.你明明早上时还对我不理不睬的.」
塔尔顿从桌子跳了下来,让失去平衡的桌子啪一声地跌在地上.虽然抽屉里的道具都洒落一地,塔尔顿却对此不在意,直接坐到姬炎对面与其对峙.
「好啦...我也有问题问你.」塔尔顿一脸无聊看着姬炎.「那个竹简是怎么回事?负三百分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武器大师为我准备的常识训练.他要我以零分的成绩毕业,否则就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来联邦国学常识...也对,帝国和姬家那种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常识人.」塔尔顿露出浅浅的笑容.「根据我的鉴定,你这家伙不是联邦国的敌人.嘛,假如你是的话,来见你的不是我而是整支宪兵部队了——你有一口气打翻他们的力量.」
「我不会...不,假如是我就有可能这么做.」姬炎尴尬地别过头.「到时又会扣分了.」
「武器大师也是细心呢.」
塔尔顿耸肩吐槽,又开始翘起椅子.谁知道他会不会就这样跌下去.
「『背叛联邦国就杀了你』,真有他的作风.你完成的探测任务在竹简里值三十分,而找到躲在外籍军团的监察官,也就是我,这值一百五十分,算是不无小补...不,有一半的进度了吧?」
「不,我现在的分数是负五千一百二十分,还差得远.」
听到这个令人绝望的分数,塔尔顿真的差点跌下去了,还好来得及扶住桌子.
「...你做了什么?让蕾莎陷入危机了吗?你在搞什么?」
「抱歉,是我的疏忽.」
「我也有责任.」塔尔顿无奈地抓了头皮.「没认真评估山猪的程度就直接放出来,埃尔丁下士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是老糊涂了吗.」
「说不定是来不及反应过来,毕竟格罗斯曼教官委托我时就跛脚了,应该是被山猪撞飞了.」
「...早点退伍啦,这家伙.」
塔尔顿的右眼盯着姬炎,不久就如同放弃一样向下移动视线.他随之站了起来,把自己坐着的椅子摔在地上.
「姬炎,你比我想象中的有才能.虽然之前的报告说你的戒心异常的重,可是你也不是传闻中的那么愚蠢.我姑且在你的监视报告里写几句好话吧,毕竟你是第一个在短短三个月内发现到监察官的学员.」
「等一下啊,塔尔顿.我还有事想拜托你.」
原先想要离开的塔尔顿露出有点焦躁的表情,但他还是停下脚步了.他接着回头扶起椅子坐了下来,让窗外的月光照亮自己的脸.假如姬炎要说什么让塔尔顿不满的话,说不定他会直接举报姬炎造成的人为疏忽.
「你还想说什么...我接下来很忙哦.我已经确认外籍军团有四个来自帝国,八个来自共和国还有五个来自其他国家的间谍,没有时间浪费在你这家伙身上.」
「是哦.」姬炎毫不在意地说道.「塔尔顿,你能不能当我的朋友?」
「...哈?!」
刚称赞你没那么笨就立刻给我...不,是要笼络我吗,还有要扰乱我的思想?
「...你到底在打算什么?我不会背叛联邦国的.」
「不需要.你要继续监视我也无所谓,可是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想太多,这个人就如同报告里说的一样,是没什么常识的家伙.
「原因.」
「你不是调查了我的情报了吗...那个和我同居的少女,明之前也是某个邪教安插在我和过去的同伴里面的间谍.」
「嗯嗯...?」
「我原先完全不相信她的为人,因为她总是将自己的心藏起来...啊,这应该是间谍的基础吧?可是当我像今天一样揭穿她的真面目时,她哭了出来.」
姬炎看着塔尔顿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她说了『请你拯救我吧』.就在那一刻起,我们就决定为了她和那个邪教组织展开决斗,就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同伴.」
「啊,真是不合格的间谍啊.」
「也许是这样没错...可是她让我知道了,当间谍绝不是什么让人心安理得的事.塔尔顿,你应该也是这样吧?」
「...不要拿我和那个少女进行比较.」
「你不就将联邦国说得一无是处了吗...你不讨厌这个国家吗?」
「对啊...我很讨厌联邦国.」塔尔顿翘起椅子,眼光又移向窗外.「这里的食物不如帝国的好吃,玩具不如共和国的有趣,就连让我证明实力的机会也没有.真是乡下地区,连魔物都要我从公司那里调出来.」
「可是啊...」塔尔顿啪一声地让椅子四脚着地.「这个国家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我是什么人而歧视我的国家,我也不必担心自己随时被卖为奴隶,更不用害怕自己再被家人背叛.这个国家远比你想象中的好啊,共和国人.」
「...再被背叛?」
「告诉你也无妨.」塔尔顿叹了口气.「我的母亲是贝斯门坦公司在共和国南部分行的总经理.」
「...明白了.」姬炎点了点头.「你的出生是个意外...毕竟避孕魔法也不是百分百奏效.」
「嘛,如果只是因为是矮人而被看不起也就算了...可是最令我讨厌的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你的姐姐是人类吗?」
「不是头脑很好吗?」
理所应当啊,毕竟不同种族很难诞下混血儿...除了精灵族之外.精灵和半精灵几乎占了帝国两成的人口了,也很难想象为什么帝国还能确保没一个贵族有着精灵的血脉.
「我的姐姐基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人啦,只不过是有点傻,也看不出老妈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她总是说我只要努力就能得到老妈的认同...怎么可能.共和国人什么时候把非人类的种族当人看了.」
「所以你才转调联邦国吗...和你的矮人父亲一起?」
「对啊...反正我的爸妈也是随便玩玩,没想到会意外有了孩子而已.」塔尔顿的眼神显得百般无聊.「我刚来这里时很不喜欢这个地方,根本就不需要我每天工作.」
「也对,毕竟这个时候对帝国人和共和国人都还是要奋斗的时间,没想到联邦国人这么早就睡觉了.」
「所以我就在兵役结束后申请当公司和联邦国军的对接人员了,至少不会那么无聊.嘛,偶尔会见到几个和我斗智的家伙,这样的生活算不上有多坏.」
「...」
「可是这里的人果然很不一样.」塔尔顿的眼神看起来没那么紧绷了.「和只重视成绩的帝国还有只重视种族的共和国不同,这个乡下是真心相信人人平等的原则.」
「你喜欢联邦国吗?」
「我不是说了我讨厌这个乡下地方了吗.」
塔尔顿翘起椅子,摇晃的节奏变得更加不稳定了.
「每当看到我就热情打招呼的牛奶送货员,多煮了肉汤就分我吃的婆婆,会注意我的身高而替我找合适座位的地铁服务员...每一个人都那么亲切是怎么回事.人类不应该是讨厌除了自己以外的种族吗?」
「...」
「所以我要报恩啊,报恩.」塔尔顿盯着姬炎,眼神恢复原状.「既然大家都那么没有戒备心,那么我就好好地替他们顾好能见的人好了.良好的风俗文化果然比什么都还重要.」
「...可是你为了测试我而差点让蕾莎陷入危机了.」
「我想的吗...都是因为帝国还有共和国都不择手段啊.如果我们军人不变得冷酷无情的话,我们是要怎么保护这个国家?难道要说『大家都放下武器,变成好朋友吧』啊?」
「...有道理.」
「所以呢?你现在没有同情我的理由了吧?」塔尔顿把脚靠在桌子上,吧嗒吧嗒的发出敲打声.「像我说的,我可是很忙的.」
「不,我还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朋友.」姬炎的表情没有变化.「我想要更加了解你.」
「...我可是矮人哦,共和国人.」
「又怎样,我在姬家也是个异类,有几次都差点被姬发杀死了.我原以为自己只会空虚地活下去...直到我发现到我喜欢明的那一刻.」
「你几岁啦,还喜欢不喜欢的.」
「说到底啦...我们其实也没多少不同不是吗?我们以为自己是心中所想的那种人,可是在和其他人的相处时才发现到自己的另一面.所以我想要更加了解我自己,想要了解着世界.塔尔顿,你可以用你的智慧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也许你会发现到不是所有共和国人都那么讨人厌呢...谁知道,毕竟我离家出走也超过我待在姬家的时间了.」
「怪人一个.」塔尔顿将脚划到地面,军靴在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我就姑且当作是近距离监视你的机会好了...不过我先得声明,我最讨厌你了,共和国人.」
「我其实也不怎么喜欢你,塔尔顿.」
「...那么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个要求啊.」塔尔顿叹了口气,朝着教室门口走去.「不说了,我要去处理剩下的间谍了.我们明天就去我家附近的食物广场吃个拉面什么的.」
「好吧,我会好好期待的.」
塔尔顿将门推回原位之后,姬炎也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被塔尔顿弄得乱七八糟的教室.替朋友收拾残局也很正常.
...这样是一种赎罪吗,姬炎心里如是想着.
自己是不是因为弥补明才会想要更加了解被她喜欢着的自己呢?她明明都被山林的羊角恶魔夺去记忆了,已经不记得自己和姬炎有着怎么样的羁绊了.
不,正如武器大师说的一样,自己的价值是由自己,也就是人类来决定,他也不会再变回那头只会战斗的野兽了...毕竟他现在也有蕾莎和塔尔顿两位朋友了
,他们也会让自己看到自己身为人类的那一面吧.
不是为了成为姬发心目中的完美战士也不是为了完成武器大师的武器奥义,而是为了让自己和明获得幸福才来到这里.他终有一天会取回明的记忆,然后好好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希望她能回应自己.
不过现在就专注在军校的学业好了.自己还算不上是有足够常识的人,都欠下负五千一百二十分了.这样就毕业的话是会被武器大师拿剑敲头的啊.
至于他明天邀请蕾莎和自己一起陪塔尔顿时被两人训斥一顿的悲惨模样,这还是再次印证了姬炎的愚蠢之处.这头野兽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类呢,也应该是足以让人烦恼的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