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顧星羽是被香味吵醒的.
不,是被餓醒的.
她睜開眼,還沒從工坊那張硬得要命的椅子上站起來,就聞到一股混合著油煙與蔥蒜的香氣從窗縫飄進來,讓她的肚子毫不客氣地咕嚕一聲.
「這...這是蛋炒飯的味道?」她揉著眼,喃喃道.
林冽已不在工坊裡,只有幾張新畫的設計圖壓在桌上,看來他昨晚熬夜了.她洗漱一下理了理頭髮,拐著腳走出工坊,沿著香氣走到了鎮上的一條街巷.
然後就看見了——
一間露天小食攤前,鍋鏟飛舞,火光竄動.
一位年輕男子身穿淺紅色短袖上衣,袖口捲起,衣擺被汗水微微濕透貼在腰際.
他肩上搭著一條沾著醬油痕跡的廚巾,正一邊炒菜一邊大聲嚷嚷「你再動一下!我就用鍋鏟把你拍回你娘肚子裡!」
他面前是一名嚇得縮脖的顧客,嘴巴還咬著一根油條,臉上表情介於震驚與想笑之間.
「不是說了我炒鍋的時候不能靠近嗎?這是灶台,不是表演台!你以為曜火是玩具?」
顧星羽愣住了.
這人...脾氣也太爆了吧?
男子轉身時,陽光在他額前濕潤的劉海間閃出光影,五官分明,眉宇間火氣十足,但眼神卻比預想中還要專注沉穩.
而她手中的懷錶,在這瞬間,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低頭一看——
那代表火曜的曜印,此刻正悄悄閃著紅光.
「...哇,這麼快就來第三個?」她有點懷疑是不是太順利了,但還是慢慢靠近攤位,想一探究竟.
「給我來一份蛋炒飯,謝謝.」她坐下,試探性開口.
火曜男子頭也不抬,鍋鏟一揮「妳前面還有一位客人,要等.」
「喔...」她乖乖閉嘴.
只見他動作俐落,一手掄鍋,一手控火,曜氣像火蛇般沿著灶爐盤旋,火光被他掌控得精準無比,連炒飯的米粒都在空中跳舞.
「...這也太帥了吧.」她忍不住在心裡讚嘆.
沒過多久,一盤熱騰騰的炒飯啪地放到她面前,鍋鏟隨手插在桌邊,一股鹹香混著蛋香和蔥花味直撲鼻腔.
「嘗一口,要是不好吃,不算妳錢.」
「...謝了.」她拿起湯匙,嚐了一口,眼睛一亮.
「哇,這根本是五星主廚水準.」她舉起大拇指稱讚.
「廢話,爺爺我從六歲就開始煮飯給三十個流民吃,還得靠自己種菜,搶柴,引火,打人——呃...算了不提.」
他咳了一聲,像是不小心說溜嘴.
顧星羽忍住笑,看著他眉梢眼角的生動表情,不由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洛燁.」他叉腰「這條街的第一好鍋手,全曜界最年輕的曜氣料理師,火曜境界...呃咳,反正你記住我名字就對了.」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卻彎起來.
這傢伙...大概就是火曜之人吧?雖然嘴硬,但曜氣掌控細膩,料理功夫超群,連炒飯都能煮得像打仗.
就在顧星羽跟洛燁閒聊,吃炒飯時,遠方巷口忽然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轟!!——叮叮咚咚咔啦!!」
火光從一棟建築側邊沖天而起,夾雜著鍋蓋飛出的旋轉聲,盤子碎裂的金屬音,一個冒著黑煙的機械零件從空中掉到顧星羽腳邊,還在「滋滋滋」冒火花.
洛燁拿著鍋鏟的手一僵,然後臉色一秒爆紅.
「林——冽——!!」
他怒吼一聲,把圍裙一解,鍋鏟往腰間一插,抬腿就往爆炸現場衝.
顧星羽被這畫面驚呆,還來不及反應,耳邊只聽到街頭食客七嘴八舌地補充
「好像是那個林冽又搞了什麼自動翻炒臂...」
「聽說會自動翻鍋,撒料,控制火候,還能預判顧客口味欸!」
「...結果第一鍋剛炒完就炸了...」
林冽的工坊後廚爆炸後,洛燁如火山噴發,衝進火煙中抓起林冽的衣領就開罵.
「你是不是上次炸我廚房炸不夠!這次是想炸整條街是不是?」
林冽被揪著衣領,神情依舊冷淡「上回的設計沒問題,是你鍋太重.」
「我鍋太重?!你腦袋才有問題!」
兩人之間的火氣迅速升高,顧星羽趕到時,正看到他們在滿地油污與爆裂的機械碎片中互瞪,一副下一秒就要打起來的模樣.
「喂喂喂!」顧星羽想擋在中間,卻在靠近時被一個清涼的氣流擋了下來.
一股淡淡的水霧憑空升起,瀰漫在他們之間,如輕紗籠罩火焰,瞬間讓四周降溫.
「吵架的話,能不能選一個沒火沒油的地方?我剛做完臉,可不想一出來就被煙燻壞膚質.」
顧星羽轉頭,就見一個身穿淺藍寬袖長袍的青年站在門口,手指輕輕劃過半空,像拂水面般掀起一道水幕.
他的髮色偏銀藍,長到肩下,微濕的髮絲隨意束成一束垂在一邊.五官過於精緻,幾乎看不出性別,唇角總帶著一抹看似溫柔,實則欠揍的笑意.
「...你誰啊?」洛燁瞇眼.
「呀,這麼快就忘了我?好傷心喔,我還記得你第一次來偷我井水時的模樣呢,小火苗～」
「你再叫一次'小火苗'我就把你扔進油鍋裡炸乾!」
「唉～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虧我還親手幫你滅火.」
他伸出手指輕彈,一道水珠在半空凝結,滴答落下,剛好落在洛炎額前那撮炸毛上.
「冷靜一點,小火苗.」他笑著,掌心一翻,水氣如霧似雨擴散,火勢迅速退去.
「你也不想讓整條街都陪你炸一次吧?」
「水曜之人...」顧星羽低頭一看懷錶,那道水曜曜印微微閃爍,如水紋潤動.
她嘴角抽了抽:這些曜之人是不是都特別難搞?
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長相過分好看,氣場又詭異溫柔的人,在剛剛那一刻,用水曜力瞬間隔開衝突與火勢,動作利落得不像花拳繡腿.
「咦,沒見過妳,從外地來的吧?」對方忽然轉頭對她笑了笑,眼神直直看進她的眼睛,語氣輕挑卻不失禮貌,「唔,長得挺合我胃口.」
「...我不是食物,謝謝你.」
「欸～可你這種認真回答的樣子,更對我口味了呢.」
顧星羽腦門一跳「...」
林冽與洛燁此刻都沒再吵,前者冷著臉皺眉,後者嘴角抽動,顯然都被這位水曜的怪人氣得不輕.
而顧星羽站在三人中間,深深覺得——
這隊伍,湊齊之前,可能會先把自己逼瘋.
火災平息後,顧星羽總算能喘口氣.
水曜那傢伙——顧星羽至今都還沒搞清楚他的名字——他一臉笑眯眯地說「叫我水就好呀～」然後就跟沒事人一樣晃進工坊,把自己泡在椅子裡像條水草一樣攤開.
洛燁坐在一邊生悶氣,時不時瞪林冽一眼.林冽則低頭修著爆炸殘件,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三個人,明明曜力都強得可怕,卻一點都不像能成為隊友.
「這樣下去不行.」顧星羽摸了摸懷錶,又偷瞄一眼那三人,心中已經打起小算盤.
她咳了一聲,正襟危坐,擺出專業心理測驗助教的架勢「各位——來玩個小遊戲吧.」
洛燁挑眉「什麼遊戲?」
水曜懶洋洋「唔,不會是誰能先親到對方,就算贏那種的吧?我可以喔～」
林冽「...」
顧星羽翻了個白眼「是心理測驗啦.信不信我能用一張紙測出你有幾種人格傾向.」
「我人格傾向戰力爆滿型可以嗎?」洛炎插話.
「你那是容易衝動型.」顧星羽不客氣回嘴,「好了,不許插話.現在每人面前一張紙,畫三樣東西:一座山,一棵樹,一間屋子.」
三人對視一眼,還真照做了.
幾分鐘後,顧星羽拿起他們交出的圖,看了一眼——內心差點沒笑出聲.
她指著林冽的圖「這是...一棵像電線杆的樹?而你這屋子,是堡壘吧?還有防禦塔?」
林冽淡淡「功能性優先.」
她忍著笑點頭「你這人,安全感低,控制慾強,有深度的孤立傾向,但自律高,適合擔任小隊策劃.」
洛燁插嘴「那我的呢?我畫的是一棵辣椒樹,一座火山,還有一間會冒煙的屋子.」
「...你情緒波動明顯,本能強於理性,極度外向但防衛心也很強,典型的攻擊性防禦型人格.」
「啥意思?」
「你愛吵架是因為怕受傷,比起冷戰你覺得吵起來反而比較安心.」
洛燁「...」
顧星羽看向水曜男那張紙——
水曜男畫的是一片湖,一株柳樹,一間鏡面屋,還特地在屋子前畫了一個人影在照鏡子.
「你就是在反射別人怎麼看你,對吧?」顧星羽道,「你過於自覺,會用撩人與玩笑來模糊真實情緒.你表面像開玩笑,其實最怕別人走進你心裡.」
水曜男眨眨眼,輕笑「這樣被妳看穿了,我該感動還是該戒備呢?」
「那要看你想走進來,還是想逃出去.」
三人都靜了一下.
她收起那三張畫,手指輕輕摩挲著紙角,沉默了幾秒.
然後,她從懷中取出那只銅色懷錶.
錶蓋啪地彈開,五曜印記浮現,微光在她掌心緩緩旋轉.原本只是藏在袖中的秘密,如今第一次,完整展現在三位曜之人眼前.
「...其實,我今天讓你們玩這些圖畫測試,不只是因為我學心理系.」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認真下來.
「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真的不是開玩笑.這只錶,是我穿越過來那一刻就出現在我身邊的東西.它說,要我尋找五曜之人,集結曜印之力.」
她的聲音平穩,卻藏著從一開始壓抑至今的疑惑與不安.
「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我更不知道為什麼是我.但我知道一件事——」
她看向他們,一個個地望過去.林冽的眼神依舊沉靜,洛燁皺著眉頭,一副「是不是在耍我」的神情,水曜男則笑得像什麼都知道一樣,手肘撐著桌面,臉頰貼著手背看她.「這只錶,在我靠近你們時會發光.所以我知道,你們就是我要找的人.」
空氣微微凝住,只有水霧未散,窗外的風輕輕晃著紙窗邊角.
她將懷錶合上,聲音不大,卻堅定「我不需要你們喜歡彼此,也不需要你們馬上信我.但如果這場'尋曜之旅'是一場賭局——我會賭上我自己,也賭你們都有心願尚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