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带来的短暂缓和,如同望舒星稀薄大气中偶尔透下的一缕阳光,迅速被更浓重的阴影吞噬.
就在基地内部仍在艰难地消化与"基拉"意识连接的冲击,马库斯沉默地面对信仰崩塌,林星河与苏望尝试构建初步沟通桥梁的时候——
"呜——!!!"
一声截然不同于以往任何警报的,极其低沉且穿透力极强的长鸣,猛地从基地最深层的监测中心响起!这声音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上,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不安.
几乎是同一时刻,苏望密室中的"星萤"爆发出一阵极其刺眼的光芒,不再是温和的脉动,而是疯狂的,高频的闪烁,释放出的信息流瞬间被恐惧和绝望填满,只有一个不断重复的核心概念,被苏望瞬间解读出来:
"它醒了!封印...裂了!"
指挥中心,主屏幕上一片猩红.全球地震监测网络的波形图不再是规律的起伏,而是变成了剧烈抽搐的尖刺,所有读数瞬间爆表!能量监测部门传来几乎变调的惊呼:
"全球范围...地壳应力异常!能量读数...无法识别!来源深度...星核边缘!是...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能量特征!冰冷...死寂...它在...吞噬我们的探测波!"
不仅仅是仪器.所有身处基地的人,无论是刚刚换岗休息的工程师,还是正在讨论数据的研究员,都在同一瞬间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深入骨髓的寒意.那不是温度下降,而是一种仿佛生命力都被抽离的虚无感.一种低沉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混合着无尽空虚与贪婪的"嗡鸣",开始在每个人的脑际萦绕.
"'虚空之影'..."林星河脸色煞白,他看向苏望,两人眼中都充满了骇然.理论上的威胁,上古记忆中的恐怖,此刻变成了切切实实,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的压迫感.
马库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冲到主控台前.他看着那完全失控的地震波形和那代表未知恐怖能量的,不断扩散的冰冷色块,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粉碎.他不需要破译"基拉"的语言,这来自星球本身的,绝望的颤抖和那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寒意,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报告具体位置!"他的声音因紧绷而嘶哑.
技术官飞快地操作着,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能量泄露点...初步定位...坐标...坐标位于我们长城计划,一号主地基的正下方,深度约一百二十公里!地质扫描显示...该区域出现巨大的能量空洞和...和结构崩坏迹象!"
果然如此!
人类最大的工程,选在了最致命的位置,并且他们的施工活动,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维系了亿万年的脆弱平衡.
"嗡——"
又一阵更强的精神冲击掠过,基地的灯光猛地暗了一下,一些敏感的电子设备发出短路的噼啪声.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基地蔓延,有人开始失控地尖叫.
"星萤"的光芒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那渗出的冰冷气息也在吞噬它的能量.它传递出的信息充满了无力与焦急.
苏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通讯器向所有频道呼喊,也通过发射器向"星萤"和它所代表的"基拉"族群传递信息:"确认威胁!来源确认!我们需要立刻行动!"
林星河已经调出了长城一号主地基的结构图和该区域的地质剖面图,大脑飞速运转.强行堵塞?不可能,那是星球尺度的裂痕.加固?用什么材料能抵御那种法则层面的侵蚀?
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之前构想的,将长城工程彻底改造,转化为一个全新的,活的封印系统.但蓝图还在脑中,时间却已所剩无几.
马库斯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接通了基地全体通讯,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掌控感,却多了一份沉重的决断:
"全体人员注意!我是马库斯·沃克.我们...我们面临基地建立以来,不,是人类文明有史以来,最严峻的生存挑战.之前关于'虚空之影'的警告...是真实的.它,正在我们脚下苏醒."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力量,然后继续说道:"我宣布,'基石'基地进入最高紧急状态.所有资源,所有人员,无条件优先服务于...遏制地底威胁的任务.林星河工程师,苏望博士..."
他念出这两个名字时,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但最终化为简洁的命令:"...由你们全权负责技术方案与对外沟通.'守望者',最高权限协同.我们...没有退路了."
权力的移交,在生存危机面前,以最务实的方式完成了.
深渊已经躁动,冰冷的触须正沿着裂痕向上蔓延.而人类与"基拉",这两个刚刚结束对抗的文明,必须立刻携起手来,在他们共同挖掘的坟墓边缘,寻找那一线渺茫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