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一片混乱!
世界濒临崩溃,各种异常现象层出不穷.新闻频道里喧闹不休,主播语速飞快,彼此之间磕磕绊绊,只为跟上屏幕上闪现的恐怖画面.
一个形似老人的畸形怪物在市中心游荡——任何被他看见的人都会七窍流血,当场毙命.一个没有瞳孔的小孩,一个阴影般的幽灵,在街上游荡,寻找它的眼睛;与它目光接触的人会立即失明.还有血色的猎犬像猎物一样追捕人类,还有拿着砍刀四处游荡,肢解受害者的屠夫,以及用扭曲的魅力引诱男人走向毁灭的美艳女尸...
主播的脸色变得凝重,语气紧张,几乎压抑不住恐惧."各位居民:保持警惕.一旦发现危险迹象,请将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立即报告."
吴明从头到尾看了直播,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瘫倒在沙发上.沙发在他的体重下发出吱吱的响声——他身材魁梧,如同砖墙,这都是多年健身房锻炼的成果.作为一名拥有众多忠实客户的私人教练,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体锻炼到了巅峰状态,二头肌肌肉发达,核心肌群紧实到足以弹开一枚硬币.他甚至在闲暇时学习过竞技武术,并赢得了一些本地比赛的冠军.但如今,面对这些...一切,这一切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畸变者并非暴徒或强盗.他们是怪物,直接从噩梦中走出来.一拳重重地出,一脚精准地踢中——对付一个只需一眼就能让你眼冒金星的家伙,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的肌肉,他的力量,他的训练...这些或许只会让他更加美味.就像一块大理石花纹的牛排,足以抵御任何即将降临的恐怖.
他捋了捋汗湿的短发,盯着电视屏幕,主播的脸已经被一条猎犬在拥挤的街道上狂奔的画面取代.三个月.距离第一次出现异常现象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那是一个无形的物体,将一辆满载乘客的公交车溶解成一滩滩黏糊糊的东西.从那时起,世界就分崩离析了.城市被封锁,政府颁布了毫无意义的宵禁,每天都有新的恐怖故事上演:一个街区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一家医院变成了停尸房,一所学校里的学生全部消失,只留下整齐排列的鞋子.
没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如何阻止它们.人们只知道,看到它们通常意味着死亡.
"砰."
那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冰箱的嗡嗡声中,但吴明猛地抬起了头.他参加过足够多的高风险健身和对打比赛,所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不是房子塌陷,也不是水管嘎吱作响.这是故意的,很不自然.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公寓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他独自一人住在一栋老式无电梯公寓的六楼,那种楼梯吱嘎作响,窗户卡住的公寓.公寓价格便宜,在发生意外之前,他喜欢那种私密的氛围.现在,感觉就像个陷阱.
"咚...咚...刮."
声音又响了,这次更响,是从厨房传来的.刮擦声——像指甲划过金属——让吴明脊背发凉.他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一声不吭.他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动弹,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恐慌会害死人.他经常在新闻里看到这种事,看到有人在奔跑中绊倒,或者在应该逃跑的时候僵住.
他缓缓走向厨房,手擦过杂物间的门把手.里面有一根棒球棒——老旧,凹陷,但很结实.他想伸手去拿,但又犹豫了.一根棒球棒有什么用?如果里面的东西都能划破金属,一块木头也减慢不了它的速度.
噪音越来越大.那不再是普通的刮擦声了.这是一种湿漉漉的汩汩声,夹杂着某种像是...咀嚼的声音?在这声音的下方,是低沉而有节奏的撞击声,就像有什么重物从内而外砸向地板.
厨房位于公寓后部,与客厅之间隔着一条狭窄的走廊.吴明从拐角处偷偷看了一眼,呼吸有些急促.厨房的灯关着,但月光透过水槽上方的小窗户透进来,投下长长的影子.声音是从水槽下方传来的——确切地说,是从排水管里传来的.
水槽下面的水管摇晃不已,塑料管身弯曲变形,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撞了上来.一股黑色的黏糊糊的物质从接缝处渗出,滴落在地板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噗通"声.
吴明的思绪飞速运转.下水道.异形生物会爬过管道,挤过人类无法通过的缝隙.他读过一些报告,说它们会从马桶,淋浴排水管,甚至洗衣机里爆出来.
管子发出一声响亮的断裂声.一块塑料掉了下来,一个苍白纤细的东西探了出来——它太长了,不像是手指,又太有筋性,不像是虫子.它蠕动着,在洞口边缘摸索了一阵,然后缩了回去.
就这样了.吴明没再多看,转身就冲向前门.别再调查了.别再逞强了.只有傻瓜才会在能跑的时候站着打架.生存第一——主播是这么说的.他也要这么做.
他笨手笨脚地打开门闩,双手微微颤抖.锁咔哒一声打开了,他猛地拉开门——却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木头碎裂的声音,金属撕裂的声音.水槽下面的东西已经脱落了.
"尖叫!"
一声尖锐的尖叫划破长空,刺痛了吴明的耳膜.他头也不回,冲进走廊,砰地关上公寓门,然后冲向楼梯.
楼梯昏暗,一盏摇曳的灯泡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病态的昏黄光芒中.吴明一步两级地迈上台阶,沉重的靴子在水泥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他那在健身房锻炼出来的双腿火辣辣的,但他更加卖力地往前走,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他听过的每一个关于被畸变追赶的恐怖故事.那些放慢脚步的人,那些踉跄的人,那些回头的人——他们永远都无法成功.
尖叫声再次传来,这次更近了.他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小东西,却快得不可思议.太快了.
他冒险回头看了一眼.
它体型娇小,几乎和七岁小孩一样大小,但与孩童的相似之处也仅限于此.它的身体憔悴不堪,皮肤紧绷在骨头上,如同湿漉漉的羊皮纸,泛黄剥落.它的脸就像一张怪诞的面具——双眼鼓胀,布满血丝,瞳孔像蛇眼一样狭长,鼻子扁平,只剩下一个洞,嘴巴张开,露出一排排尖锐如针的牙齿,上面沾染着某种黏糊糊的深色物质.它的手掌末端是爪子,修长弯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
他正受到威胁.
吴明咒骂一声,双腿用力蹬动.他现在已经到了四楼,楼梯蜿蜒向下.他不能走得太快——一步失手,他就会摔下去,在畸变怪碰到他之前就摔断脖子.但如果他慢下来,那东西几秒钟后就会追上他.
"咔嚓!"
爪子切开布料和肉体的声音.
背部剧痛,灼热难耐,仿佛有人用一把烧红的刀刃抵着他的皮肤.吴明惨叫一声,失去了平衡.他被自己的脚绊倒,向前摔去.他试图站稳,但手臂却无力,滚下了楼梯.
他的肩膀嘎吱一声撞到了台阶上,手肘撞到了台阶边缘,头撞到了水泥地上.眼前金光闪闪,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完蛋了.但背部灼热的,隐隐作痛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能感觉到温热粘稠的鲜血浸透了衬衫,顺着脊椎流淌.
他在三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上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他的视线模糊,但他强迫自己动起来.他双手双膝撑地,不顾肘部剧痛,挣扎着站了起来.
那怪物离他只有几步之遥,歪着头,似乎被他的挣扎逗乐了.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喉音,像沙砾摩擦的声音,然后冲下了楼梯.
吴明跑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下剩下的台阶,双腿摇摇晃晃,每动一下背都发出刺耳的叫声.他能听到身后传来啪啪的脚步声,那怪物恶臭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现在在一楼,大楼的前门就在前方,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一盏昏暗的长方形路灯.
快到了.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但随后,一股奇异的感觉席卷了他.这股感觉从背上的伤口开始——一阵刺痛,接着是麻木,像冰块一样向外蔓延.他的四肢变得沉重,视野也变得模糊.他试图抬起腿,但感觉像灌了铅一样.
毒.爪子有毒.
他又咒骂了一声,这次是咬牙切齿.这当然有毒.怎么可能呢?
他走到门边,手指笨拙地拨弄着把手.他用力一拉,但力气却在迅速消散.他的手臂颤抖,视线边缘渐渐昏暗.他拼命地用力,用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将门打开.
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凉爽而刺骨,但这还不够.他双腿无力,瘫倒在人行道上,水泥地摩擦着他的手掌.他翻身仰面朝天,抬头望着天空——阴云密布,乌云密布,不见月亮.
畸变生物从建筑中跳出,轻轻地落在了它长着爪子的脚上.它绕着他转了一圈,蛇眼中闪烁着饥饿的光芒,嘴里流淌着浓稠的黑色液体,落地时冒出了浓烟.
吴明想动一动,但身体毫无反应.麻木感蔓延至胸腔,肺部呼吸困难.他感觉生命力正在从体内流走,就像水从破水桶里流出一样.
所以,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心想,喉咙里迸发出一丝苦笑.不是在健身房,也不是在打斗场,而是在人行道上,被怪物抓伤,鲜血直流.所有的训练,所有的力气——都白费了.
畸变怪停止了盘旋.它向后仰去,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然后猛扑过来,张开大嘴,瞄准他的喉咙.
吴明的求生本能爆发了.即便身体力不从心,他还是举起手臂,挡下了攻击.怪物的牙齿深深地咬进他的前臂,刺穿了他的肌肉和骨骼.
"啊啊啊啊啊!"
剧痛无比剧烈,灼热无比,势不可挡.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溅到异形的脸上,但它却毫不松手.它摇着头,撕扯着他的血肉,爪子抓挠着他的胸膛,试图将他压倒.
吴明尖叫起来,但声音很虚弱,被毒雾淹没.他能感觉到牙齿摩擦骨头,嘴里尝到血的味道——那是他自己的血,因为他咬着嘴唇才保持清醒.
他快要死了.他知道.畸变怪往后退去,嘴里塞满了他的血肉,发出令人作呕的吞咽声.它再次俯下身,目光锁定在他的喉咙上.
再见了,世界.
但随后——
狂风呼啸,掠过空荡荡的街道.头顶的云朵开始翻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畸变生物停了下来,抬起头,耳朵抽搐着.它抬头望向天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云散开了.
并非缓慢,而是突然,仿佛被撕裂.一道银光划破黑暗,将世界笼罩在一片苍白,缥缈的光芒之中.
月亮.
饱满,明亮,完美,如同一枚银币般高悬在空中,光芒直射在吴明身上,将他笼罩在光芒之中.
畸变怪嘶嘶作响,像被烧伤了一样连连后退.它瞪着吴明,眼中先是茫然,继而恐惧.
吴明感觉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疼痛始于他的骨头——一阵深沉的,抽痛的疼痛,仿佛骨头在伸展,重组.他的肌肉绷紧,然后鼓胀起来,撕破了衬衫.他的手指变长,指甲硬化成弯曲的黑色爪子.他的皮肤上长出了毛发,浓密粗糙,颜色如午夜般漆黑.
他的脸火辣辣的.下巴被撑开,骨头碎裂,重新变成了一张布满尖锐白色獠牙的口鼻.他的眼珠转动着,虹膜变成了鲜艳诡异的绿色,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这种痛苦难以形容,但它被一股原始的愤怒所淹没——一种饥饿,一种毁灭的欲望.
当变形完成后,吴明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狼人.
高大,肌肉发达,浑身覆盖着光滑的黑色皮毛.它的胸膛随着每一次呼吸起伏,毛皮下强健的肌肉微微颤动.它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直视着几英尺外蜷缩着的畸变生物.
异形发出一声呜咽,转身就跑.
但为时已晚.
狼人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黑色的毛发和肌肉模糊不清.它一把抓住了怪物的脖子,巨大的毛茸茸的手紧紧地掐住了怪物纤细的喉咙.
畸变怪尖叫一声,爪子徒劳地抓挠着狼人的手臂,但那皮毛却如同钢铁般坚硬.它悬在空中,双腿乱蹬,双眼凸出.
狼人将它举得更高,脸凑近.它咆哮着,嘴巴往后拉,露出一排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轮到我了,小怪物."
那声音嘶哑,喉音沙哑,与其说是人声,不如说是动物声,但字句却清晰无比.这是吴明的声音,被内心的野兽扭曲了.
狼人的手抓得更紧了.
畸变怪的挣扎减弱了.它的眼睛往上翻,舌头伸出来.
最后的挤压.
令人作呕的裂缝.
畸变者瘫软下来,身体像一个破损的娃娃一样悬在空中.
狼人又握着它一会儿,仿佛在品味这片寂静,然后把它扔到一边.尸体砰的一声落地,但狼人却没有看它一眼.它绿色的眼睛警惕而原始地扫视着街道,搜寻着更多的威胁.
月光持续照耀着它,投下长长的影子.片刻间,它伫立在那里,如同一尊由毛皮与肌肉构成的高耸身影,仿佛一个由怪物袭击而生的怪物.
然后,它的肌肉慢慢放松了.它的毛发退化,爪子萎缩,口鼻变短.变形逆转,痛苦却迅速,吴明躺在人行道上,赤身裸体,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而那畸形的尸体就在几英尺外.
乌云又滚滚而来,遮住了月亮,街道再次陷入黑暗.
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夜色静谧中,吴明的胸膛起伏着,沉稳而有力.
他还活着.
而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头野兽已经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