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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 第二章,小小神医养成记

搬进简陋但干燥整洁的客房,他长长舒了口气.又跑到牲口市,花三两银子挑了头看起来还算温顺的灰毛驴.以后进山采药可以骑着它省点脚力,下山时还能多驮些药材.算下来,效率反而比住山洞时更高了.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他租住的悦来客栈,条件确实一般.南来北往的多是小商贩,脚夫,环境嘈杂得很.大白天就有人堂而皇之地把花枝招展的妓女领进房间,那毫不掩饰的调笑和放浪的叫声,恨不得整条街都听得见;隔壁房间煮肥肠的膻味,猜拳行令的喧哗声,夫妻吵架摔东西,打孩子哭闹的动静...各种声音气味混杂在一起,乌烟瘴气.但李凌云却觉得满足——跟那个阴暗潮湿,危机四伏的山洞比,这里简直是天堂!至少不用担心睡着时被野兽叼走,或者被毒蛇咬上一口.

每天晚上采药回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打一盆温热的清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擦洗一遍,洗去一身的汗臭和泥土气.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裳,啃着客栈提供的,管够的粟米面饼子,填饱肚子.然后,他会溜达出客栈,在渐渐安静下来的街巷里随意走走.昏黄的灯笼光,小贩收摊的吆喝,空气中残留的食物香气,还有偶尔飘来的脂粉香...这一切充满烟火气的市井声响和味道,让他感觉重新活了过来,仿佛终于从那两个月的"野人"生涯里彻底挣脱出来.

这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在街上溜达消食.经过一座高门大户的朱漆大门前时,发现围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夹杂着女人凄厉的哭喊.李凌云好奇地挤进人群,只见一位面容憔悴的贵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正和一个满脸焦急的中年男人拉扯着.

"夫人!冀州离咱们阜光二百多里地啊!赶马车最快也得两天一夜!孩子现在这模样,哪经得起这样折腾?咱们还是得在阜光想办法!"男人急得满头大汗,苦苦哀求.

"阜光哪里还有医生?能请的都请遍了!方子开了无数,药灌下去跟泼到石头上一样!要是还有一丁点办法,我舍得这样折腾我的娇儿吗?"贵妇人哭得声嘶力竭,紧紧抱着孩子不肯撒手,"老爷!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们娘俩去吧!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就真没救了呀!就算...就算死在路上,我也认了!总好过...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淹没.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唏嘘叹息.

"唉,真是好人没好报啊!赵员外家年年修桥补路,冬舍粥夏施茶,多行善事的人家,咋就摊上这事儿了呢..."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抹着眼泪叹息.

"大娘,这孩子得的是啥病啊?这么凶险?"李凌云凑近低声问.

"唉,说是拉肚子,拉得止不住,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这两天...都开始拉血水了!造孽哟,这么小的娃儿,这不是要命吗!"老太太连连摇头.

李凌云心头一动.他分开人群,走到赵员外面前,拱手行了个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些:"赵员外,学生...呃,在下也略通医术,能否让我替小公子诊视一番?若恰好是在下能治的症候,也免了小公子舟车劳顿之苦;若是学生力有不逮,也绝不耽误员外你后续的安排." 他特意强调了"学生"二字,显得谦逊,也暗示自己并非江湖骗子.

赵员外正焦头烂额,闻言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大喜过望.可一看李凌云如此年轻,脸上又掠过一丝明显的疑虑:"呃...多谢小哥!那...那就请小哥在此处为犬子诊看?" 显然,他还是不太放心让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进家门.

李凌云理解对方的戒备,点点头:"好." 他上前几步,在妇人警惕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目光中,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小男孩露在襁褓外纤细的手腕上.脉象细弱而滑数.他又示意妇人稍微松开襁褓,看了看孩子苍白无华,有些发青的舌苔,又轻轻翻开眼皮看了看眼白.做完这些,他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赵员外,贵公子的病,似乎不用远赴蓟州,学生我也许有办法治疗."李凌云语气似乎不那么坚定.

跟着家主一起出来的郎中此时就像猫被烧了尾巴,尖声叫道:"你不是那个爱打架的采药郎吗,怎么也掺和治病的事;治病可不像刨药,一锄头下去,坏了就坏了,治不好是要人命的,我劝你还是好好去刨你的药,别瞎掺和."

李凌云本来就没多大把握,听到这话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孟浪了."说罢转身要钻进人群逃走.

赵员外一把扯住了他,"小先生,不用惊慌,你不妨说说用什么药方,如果药物不猛,试试何妨.你说说看."

李凌云这方子也是忽然脑海中冒出来的,没实践过,所以一点把握都没有,想了想这方子确实无害,即便用了也不会导致病情加重,便和赵员外耳语了几句:"取新鲜鸡蛋两枚,打散搅匀时,加入一钱明矾粉末.煎成蛋饼或蛋羹,喂小公子服下,可止腹泻."

一听方子这么简单,赵员外更不信了,"那我孩子是啥原因导致病这样重的呢"

李凌云解释道:"小公子的毛病,根源在于母亲的奶水.夫人你是否平素喜食辛辣之物?又或者偏爱甜腻的糕点?这会导致奶水蕴热,传给孩子,使其肠道滑泄不止.加上之前延请的医生用药过于寒凉或固涩不当,反而加重了病情."

那贵妇人一听,如同碰到知音,看李凌云的眼神简直像在看救苦救难的菩萨,"老爷,这小先生说的病理完全对得上号,也许他的方子真管用呢".

那随来的郎中不屑一顾,憋着嘴:"切,要是这样能治好病,大街上开那些药店啥用,不如关张,让养鸡婆来诊治算了".

赵员外虽然不相信李凌云,却更讨厌这郎中,听他泛酸,不客气地回怼:"毛郎中还是别当多嘴驴了,人家方子管不管用还未知,你的方子确定不管事,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那郎中闹了个公鸡大窝脖,灰溜溜钻出人群逃走了.

夫妻俩连忙客客气气地把李凌云请进府内,奉上香茶,详细叙说孩子的病情和之前请医用药的情况.

赵夫人又疑又盼,但此刻别无选择,立刻吩咐贴身丫鬟速去厨房做鸡蛋羹.

李凌云补充道,"小公子已过两岁,其实早该断奶了.老话说'孩子吃奶久易病',并非全无道理.母乳最养人的时候在一岁以内,过了周岁,奶水便渐渐稀薄,难以满足孩子日渐增长的需求.像贵公子这样两岁多还在吃奶,不但容易像这次一样被母亲的饮食带累生病,长此以往,还可能...影响心智发育." 他尽量委婉地说出"笨"字.

赵夫人恍然大悟,又是感激又是自责:"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家娇儿三天两头生病,根子竟在我这里!多谢小先生指点迷津!我...我这几日就给他断奶!"

李凌云起身告辞:"孩子服了这偏方后,半夜需留心观察.若明早起来不再腹泻,这病就算好了.在下住在西街的悦来客栈,赵员外若有需要,可随时差人来找我."

"先生留步!"赵员外连忙拦住,笑容里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严,"犬子的病未愈之前,先生就暂且留在府中吧.药效如何,还需见分晓.若真有灵验,我自当厚谢;若有差池,也好及时应对."

李凌云心头一紧,脸上却只能堆起笑意:"呃...也好."

偏院安置得极好,床铺洁净,茶水果盘一应俱全,可李凌云却全无半分安稳之感.窗外的影壁高高挡住了夜风,府中巡逻的脚步声一遍遍踏过青砖,听在耳里,像是监牢里守卒的铁鞋.他心里明白:自己看似是宾客,实际上更像个被软禁的"嫌犯".

夜深时,他翻来覆去睡不着,额头微微渗汗.那药方只是脑海中忽然闪现的灵感,从未实践过.万一...真治不好呢?赵员外是地方豪强,治不好少爷的病,会不会被人家当出气筒乱棍打死.

耳边忽然传来婴孩断断续续的啼哭声,透过夜色飘到偏院.他心头骤然一紧,几乎要冲出去查看,可偏又不敢.每一声哭都像重锤敲在心口,让他在床榻上攥紧拳头.

迷迷糊糊中,他竟做了梦.梦见自己被一群赵家仆从按倒在地,赵员外怒声质问:"好个庸医,敢误我儿性命!"紧接着棍棒雨点般落下,骨头像被打碎,血水混着尘土.梦境惊醒时,他满背冷汗,心跳如鼓,夜色还没过去一半.

烛火跳动,他坐在榻上久久不敢合眼.自己明明是想救人,却偏偏把命押在这一剂方子上.是救赎,还是劫数?直到东方渐渐泛白,他仍未能安睡.

第二天一早,李凌云梳洗过后来到前院,府里气氛和昨日截然不同.昨日是乱作一团的慌张,如今却是一种压抑的凝重.仆人们个个神色匆匆,低头忙碌,竟无人理会他.李凌云心里骤然一凉,心跳如擂.正踟蹰间,忽听内院传来一声婴孩清脆的笑声,叮咚如银铃,和昨夜那断续哀啼判若两人.他心中一动,预感到事情有转机.

片刻后,赵夫人快步迎出,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泪痕,眼神却抑制不住的欢喜.她上前一把抓住李凌云的手,泪水涌出,却是带笑的泪:"小先生!真是神医啊!我家娇儿昨夜一觉安睡,半夜没有再哭闹,今早起来更是精神十足,腹泻也全止住了!若不是你,怕是..."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李凌云心头的大石"咚"地落下,整个人差点虚脱,喉咙发紧,只觉得连说话都困难.

这时,赵员外从后院快步走来,昨夜那股焦躁与疑心已然一扫而空.他神情郑重,竟在众人面前深深一揖:"小先生,在下昨日心存疑虑,还劳你受气.今我儿转危为安,全赖你慧眼明断,妙手回春!李先生,你救的是我赵家一脉香火,恩情似海,在下无以为报!"

李凌云连忙躲闪,不敢受此大礼,只拱手道:"赵员外言重了.学生不过侥幸蒙中,不敢居功.孩子的福气,才是真正的根源."

赵夫人泣笑交加,赵员外亦目露感激之色,赵府上下,人人望向李凌云的目光,已然不同.

李凌云又仔细看了看孩子的气色和舌苔,确实好转很多."孩子病后脾胃尚弱,饮食需格外注意.以后煮粥时,可将晒干的苦杏仁捣成细粉,每次加入约半钱,有固本培元之效;每日需有一餐是粗粮粟饭或麦饭;三岁之前,每日可食一顿肉食,但务必剁得极碎或用木棒捶打成糜烂的肉茸,方便消化.孩子脏腑娇嫩,若食整块难化之物,极易受损.如果能早晚喝一杯鲜牛奶,孩子会非常健康强壮".

"先生真是仁心仁术!说得这般细致明白,我们乡下地方的大夫,可没你这等见识!"赵员外夫人由衷赞叹.

赵员外也再次询问:"敢问先生仙乡何处?高姓大名?在何处悬壶济世?"

李凌云不敢提父亲名讳,只含糊道:"学生祖籍冀州,姓李名凌云,表字冲之.如今...尚在游历行医,还未曾开固定医馆." 他刻意强调了"冀州",给自己抬抬身价.

"哎呀!原来是从冀州府城来的名医!怪不得!怪不得!"赵员外夫妇一脸"难怪如此高明"的表情.

临走时,赵员外奉上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整整十两雪花银!外加一匹上好的杭绸!李凌云强压着心头的狂喜,千恩万谢地收下了.要知道,普通郎中出诊一次,诊金不过五钱银子或五百文大钱.但给富户治病,尤其是见效神速的,赏赐向来丰厚,这十两银子加绸缎,比他辛辛苦苦挖一个月药材赚的还要多得多!光那匹光滑闪亮的绸缎,就值五六两银子!

这一趟出诊,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头积压的迷茫.摇铃行医的念头,像春天的小草,不可抑制地疯长起来.

然而,一个疑问也随之而来:那个用明矾煎鸡蛋的方子,还有那些关于断奶,喂养的详尽知识,以前根本没学过!难道是那个雷雨夜,那些"量子集束","渤海徽因"的古怪声音和画面...赋予他的?李凌云越想越觉得,那场诡异的雷劈,恐怕真把他劈"开窍"了!

回到悦来客栈,他关上门,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屏息凝神,尝试着去"翻阅"脑海中那些庞杂的信息.这一"看",他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无数的药方,验方,秘方,像漫天星辰般在他意识中闪烁;精妙的针法,如"鬼门十三针","太乙神针"的奥义清晰呈现;甚至失传已久的"祝由十三科"的咒禁内容都历历在目!更让他震撼的是,对比以前父子俩那套半吊子医术——比如认错穴位属性,混淆药物寒热温凉,用药剂量全凭感觉——脑海里的知识体系严谨,精确,博大精深!简直是天壤之别!

整理着脑海中浩瀚如海的医学知识,他心头忽然燃起一个念头:何必远走?若能在阜光县行医,岂不是省心省力?

念头才冒出,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幕幕幻象——

他在县城口摆下药案,正诊治一位气喘的老人,忽然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尖声怪叫的身影:竟是那天在赵府被赶走的毛郎中!只见他叉着腰,冷笑如刀:"李虎的儿子还敢卖药?看清楚了,各位!这小子就是个杀人恶匪的崽子,治病是假,害人是真!"

人群轰然一片,指指点点.毛郎中话音未落,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抡着木杖闯来,正是常年收购药材,曾与他多次动手的药商.他眯着眼,凶狠地吼道:"这小子坏我生意,今儿非得打断他腿!"说罢当街掀翻药案,药箱倾倒,草药散落在泥水里.

下一幕,药商恶狠狠地将一桶泔水泼在药柜上,污水四溅,溅得药香尽毁,泥水顺着柜子流淌下来,在木板上留下刺眼的几个字——"庸医害人,子不如父!"

最后的幻象更惨烈:衙役带刀而至,仇恨的郎中笑眯眯地迎上去献殷勤:"正是此人扰乱市井,冒充郎中!"药商在一旁添油加醋.人群唾骂如雷,有人甚至抓起石头丢向他.耳边轰响一片,直到有人喊出:"砍了他这双骗人的手!"

李凌云猛地一个激灵,像从深渊里跌落,浑身冷汗,心口仿佛被巨石死死压住.他觉得最近脑瓜子有很大问题,想事情画面那么清晰,想好事还过得去,一旦想坏事,分外吓人.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他心中几乎要窒息.父亲"李虎"的恶名,如同一根锁链,缠在他脖颈上;而郎中与药商,这两条毒蛇,随时会将他拖入泥淖.

冀州!那里才是唯一的生路.那里没有"李虎的儿子"的污名.

然而——离开之前,他仍必须在这片是非之地做最后的试炼.这是火坑,也是磨刀石.只有在最危险的地方,他才能最快熟悉脑海中的新知识,储备足够药材.否则,即便去了冀州,也不过是一个空有医理的逃亡者.

他缓缓攥紧了拳,指甲几乎扎进肉里.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局——要么脱胎换骨,要么身败名裂.

想通了关节,他白天依然进山采药.能卖钱的就卖掉,那些新认识,暂时卖不掉的药材,则精心晒干,切片,分门别类装进结实的布袋里,作为将来行医的"弹药库".晚上回到客栈,他就在自己房间门口挂了个小木牌,上书"专治口眼歪斜,跌打扭伤等杂症",既是为了锻炼手法,也是想测试那些脑海中药方的实际效果.

说来也怪,以前他下针用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拿捏不准.现在不同了,每一针下去,穴位感应,深浅分寸了然于胸;每一味药的分量配比,都精准得如同用秤称过.找他治过的人,效果立竿见影,根本不需要再找别人.渐渐地,李凌云这个名字,在悦来客栈附近的小圈子里传开了,成了大家口中那个"针到病除,药到疼消"的年轻神医.

李凌云在阜光没想着扩大影响,他志不在此.冀州,那个繁华的大城,才是他梦想起航的地方.在阜光的这些日子,不过是新兵上战场前的实弹演习,不过是远征前的粮草筹备.

转眼到了秋收时节.找李凌云看病的人越来越多,白天他几乎被钉在客栈房间里,无法再进山采药.他便委托热心的悦来客栈老板帮忙,雇了两个手脚麻利的本地后生.每次他进山采药,就带上这两人,手把手教他们辨认那些新奇的,他脑海中记载的药材.采回来的鲜药,就寄存在客栈后院,摊开晾晒,切片分类.等攒够一大车,再派人来拉走.其实他付给客栈的寄存费,加上雇人的工钱,总共也就花了二十两银子左右.

隆冬时节,大雪封山,采药彻底无望.李凌云也做好了万全准备.他收拾好行装,雇车装药,骑着毛驴,踏上了通往冀州城的官道,开启了他全新的,充满未知的创业征程.

这一年,李凌云十六岁.从五月那个心碎绝望寻死,到冬月大雪纷飞的此刻结束,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又挣扎着站起来的幼兽,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大半年,盘点下来,他收获了一百两碎银子;一头忠实可靠的灰毛驴;一匹光鲜亮丽的杭绸;还有那一大车新药材!他把那一百两钱袋子揣怀里.冰冷的金属,很快被少年的体温熨帖得温热.他骑在驴背上,望着前方白茫茫的官道,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我李凌云又活过来了.

冀州城,信都郡的治所,河北的首府,商贾云集,繁华得晃眼.这地方古来就是九州之首,所以人们还习惯把信都叫做冀州.

李凌云到了冀州,没敢乱闯,挑了家看着还算体面的"金来客栈"住下,直接要了间上房.他跟掌柜的商量:"掌柜的,我打算在你这儿坐堂行医,每月除了房钱,再多给你一坛好酒钱,你看行不?"掌柜的一听是个长住客,还额外有酒钱,脸上笑开了花,满口答应,还说有病人来,店里免费供应茶水.

想在冀州站稳脚跟当郎中,李凌云心里清楚,麻烦事儿不少.第一,没自己的医馆药铺.要开个像样的,少说也得五千两银子打底,把他全身骨头拆了卖也不值这个价,只能在客栈凑合.第二,他这张脸太嫩,看着就不像老成持重的大夫,想让人信服不容易.要是能把老爹李虎请来压阵还行,可眼下手里就一百两银子,还得买药材,添置针刀家伙事儿,根本不够花,请老爹的事只能往后放.第三,没个固定地方,光靠摇铃走街串巷?运气不好三五天也未必开张,还容易被人当骗子瞧.这三座大山压着,就是他闯荡冀州的大障碍.咋办呢?

他又盘腿坐下了,闭目打坐,调动起脑海里那片汪洋大海似的知识库,使劲琢磨.

几个时辰过去,眼皮一抬,办法有了!首先,得"扮老"——行医时粘上假胡子,装得老成点;其次,不自己跑腿,雇几个半大小子去摇铃招揽生意,有病人直接引到金来客栈来.工钱嘛,每月固定一两银子,这是正经出力的价儿,每引来一个病人,再加一百文钱的奖励,保管他们跑断腿也乐意!最后,刻个大章,写上"专治疑难杂症,坐诊金来客栈"的小广告,让仨小子满城贴.广告引来的客人,每人再额外赏三十文.想好了,他就托金来客栈老板帮忙找三个十三四岁,机灵可靠的孩子.老板族里子侄多,随手就拎了三个过来.

李凌云仔细交代孩子们:摇铃得有讲究,必须把铃铛高举过头顶摇,这代表专治别人治不了的怪病;要是垂在肚子前摇,那就是治头疼脑热的普通郎中了,他不接!告诉他们,啥疑难杂症都敢治,诊金五两,药费另算.另外,路过别的医馆药铺门口,必须把铃铛收起来,不能摇!小广告要贴在寺庙道观这些热闹地方,绝对不许贴到别家医馆门口,更不能往人家大门上糊.

三个小子领命跑出去干活了.李凌云在客栈房间里也没闲着,埋头苦练开药方的字.他脑海里浮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字体,叫"瘦金体",笔锋瘦硬劲挺,风骨嶙峋.他照着脑海里的样子练,写得多了,刷刷点点,还真有几分神韵.

这天,他正对着窗户光练字呢,忽听客栈外头传来一阵喧闹的鼓乐声.推开窗一看,心猛地一沉——只见自己派出去的一个小子,正战战兢兢地领着一队盔明甲亮的王府侍卫,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停在了客栈门口!轿帘一掀,下来个三十多岁,气度威严的中年人.

"坏了!小王八羔子把广告贴当官的门上了?"李凌云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直转筋,哆哆嗦嗦等着未知的灾祸降临.

楼下,金来客栈的老板和伙计们已经连滚爬地冲出去,齐刷刷跪了一地,声音抖得不成调:"王...冀州王爷驾到!小人...小人未曾远迎,罪该万死!"

那冀州王爷根本没进门的意思,就站在门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听说你们这儿住了个专治疑难杂症的郎中?叫他下来."

店伙计吓得魂不附体,噔噔噔跑上楼来喊.其实哪还用喊?王爷话一出口,李凌云就已经两腿发软地往楼下挪了,心里把那惹祸的小子骂了一百遍.

"草...草民李凌云,叩见王爷!"李凌云扑通跪倒,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响头,额头都沾了灰.

冀州王爷上下打量着他,眉头一皱,脸上写满了怀疑:"就你?这点年纪,能治疑难杂症?莫不是个招摇撞骗的?敢骗到本王头上,小心你的脑袋!"声音里透着寒意.

李凌云心里咯噔一下,糟!一着急,把贴胡子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他强作镇定:"王爷容禀,学生...学生只是面嫩,本事还是有的.不知王爷找学生,是瞧病还是...?"他心里七上八下,要是看病,凭本事说话,他倒不怕;要是别的...那就悬了.

"自然是瞧病!"王爷哼了一声,语气还是阴阳怪气的,"我家王妃一个月前脸上起了些麻点,越来越多,如今整张脸都黑了!全城的名医都请遍了,束手无策!既然你夸下海口专治疑难,那就跟本王走一趟吧."那眼神,分明还是觉得这小子不靠谱.

一听是治病,李凌云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他赶紧上楼背起药囊,坐上王府派来的车轿,跟着仪仗队,一路进了的冀州王府.

这王府可真大!布局方正,中轴对称,一重重的院落套着院落.亭台楼阁,飞檐斗拱,金漆雕龙在阳光下晃眼.四周绿树成荫,假山流水潺潺作响.走在花荫小径上,鸟鸣声声,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池碧水如镜,水榭华庭临水而立,奇花异草环绕盛开.再往前走,红墙青瓦排列整齐,远处是高高翘起的飞檐.一座雕着翠竹荷月的石屏风立在院门前,院里东西各放了个大瓷水缸.房子不多,树木也稀疏,显得格外清幽肃穆.

穿过一层层院落和长长的连廊,终于到了王妃寝宫门口.冀州王爷先进去了,李凌云垂手站在外面,眼睛悄悄打量.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寝宫门口的青石板上,直挺挺跪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也就十一二岁模样.那女孩尤其显眼,虽然年纪小,身量未足,但杏眼柳眉,小脸绷着,自有一股子不同于普通宫女的端庄气度,穿着打扮也精致,像是王子公主.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被罚跪在这儿.

正想着,一个宣旨太监走到门口,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喊:"宣郎中李凌云,进内宫觐见!闲杂人等,回避——!"

跪着的两个孩子闻声,默默起身,低着头快步躲到连廊尽头去了.

李凌云跟着引路的宫女,穿过几道月亮门,来到寝宫的偏殿.宫女让他在此静候.

不多时,只听环佩叮当,香气袭来.十来个宫女簇拥着一位盛装女子从内殿走出.宫女们有的挑帘,有的搀扶.中间那位,头戴凤冠,珠光宝气,可那张脸...漆黑如墨!衬得满身的金玉都失了光彩.

"你就是那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小郎中?"王妃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年纪不大嘛,家传的手艺?"

李凌云躬身:"回王妃话,是学生...自己琢磨的."

"唉,我这张脸算是毁了,你看...还有法子吗?"王妃的语气透着绝望.

李凌云只扫了一眼,心里就门儿清:典型的食物中毒,喝点生姜汤水就能好.但给王公贵胄看病,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得搞得神秘点,复杂点,才显得他们身份尊贵,也显得自己本事大!他心思电转,脸上露出几分凝重和神秘,压低了声音:

"王妃凤体尊贵,寻常邪祟自然不敢侵扰.但...天境神仙不在此列.九月十月,正是九幽娘娘临凡体察民间疾苦之时,借王妃凤体暂居,冀州境内若有通神的仙师,本该提前告知娘娘需素斋洁身,独居静室,每日焚香祝祷.那时,娘娘脸上那点黑斑,七日便会消退,代表娘娘功成归位.可惜啊..."他故意叹了口气,摇摇头,"冀州境内,竟无此等仙师,只能让娘娘你代受责罚了."

王妃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又惊又疑.

李凌云继续道:"如今之计,唯有请王妃移居静室,每日净身素斋,诚心祷告九幽娘娘早日归位.学生再为你配制调理丹汤,内外兼修.如此,一月之内,凤颜必复!甚至...比以往还要白皙光润!"他说得斩钉截铁,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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