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晴歇處 · 清晨］
晨光透過窗櫺斑駁灑下,屋裡的香氣混著溫熱的氣息,安寧又恬靜.
凌噹揉了揉眼睛,昨夜的疲憊似乎還未褪去,卻被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驚醒.
幽晴推門進來,懷裡端著托盤,笑盈盈地看向榻上「妳醒啦,餓了吧?我準備了早膳,來,吃些吧.」
桌上擺著幾碟清爽小菜,一籠熱騰騰的素包子,還有一壺淡粥.
凌噹一見,眼睛亮了亮,可很快又局促地垂下頭,兩隻手攥著衣角,聲音小得像蚊子「姐姐...我食量頗大,這些我怕...吃不飽.」
她說完,耳尖都紅了,像犯錯的孩子.
幽晴先是怔了下,隨即失笑,眉眼彎起「傻丫頭,還怕吃不飽呀?」
她放下托盤,伸手揉了揉凌噹的髮頂,語氣裡滿是寵溺「這有什麼問題,不夠再添就是了.」
凌噹愣愣抬頭,對上那雙溫柔的眼眸,心口一暖,忍不住咧嘴笑開,眼裡的委屈與疲憊都淡了幾分.
「謝謝姐姐.」她聲音輕輕,卻帶著真心.
「來,先暖暖胃.妳要是吃得下,我再去讓人多準備幾樣.」
幽晴將熱粥推到她面前,自己也端起碗,坐在對面,目光含笑.
「妳叫什麼名字?」
凌噹抿了抿唇,乖乖回答「凌噹.盛氣凌人的凌...」
說到這裡,她眼神有點躲閃,又小聲補上一句「自從被洛大哥和桑大哥取笑後,我現在都習慣把字解釋清楚.」
幽晴愣了下,隨即失笑,眼裡卻帶著柔意,「凌噹...挺可愛的名字.」
凌噹被她這麼一誇,臉頰微紅,心裡卻忍不住泛起一股暖意.
她低頭攪著粥,聲音更輕卻帶著幾分驕傲「這是我父親取的.我娘親很喜歡風鈴,家裡屋簷上掛了滿滿一排.我出生那天,忽然刮起一陣風,把風鈴吹得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就好像在為我賀喜似的.所以父親便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說著,她眼底浮起淡淡的光,像是回憶起母親笑著掛風鈴的模樣.
「雖然這名字常被人笑,但我...其實很喜歡它.」
幽晴靜靜望著她,心頭微酸,卻又被她的真摯感染.她彎了彎眉眼,聲音輕柔篤定「不必在意旁人怎麼說.這名字,是妳父母最初給的祝福.噹噹作響,多麼熱鬧喜慶,誰聽了不會喜歡呢?」
凌噹怔怔望著她,眼眶忽然有點熱,心口卻暖洋洋的.
——這位姐姐,總能把最簡單的話,說得像一種安慰.
幽晴微微一笑,低聲道「我叫幽晴.妳若願意,我喊妳『噹噹』,不會讓妳覺得不舒服吧?」
凌噹瞪大眼,連忙搖頭,耳尖微紅,急急道「才不會呢!能被姐姐這樣喊...我很喜歡.」
她停了一下,像是鼓起勇氣般,抬起眼睛,小聲問「那...我喊妳『晴姐姐』行嗎?」
幽晴眸光一柔,笑意更深,語調裡帶著寵溺的溫和「當然可以.」
凌噹心口一熱,忍不住彎起唇角,笑得有些靦腆,卻滿是喜悅.
幽晴語氣溫柔「快吃吧,吃飽我送妳回去.妳一夜未歸,家人肯定著急了.」
凌噹手裡捧著熱粥,心口微微一震.
——是啊,平日裡洛大哥總是照顧自己,昨夜她沒回去,他一定急壞了吧?
腦海裡閃過洛燁眉頭緊鎖的模樣,她鼻尖一酸,卻還是乖乖點頭,聲音細細的「好.」
幽晴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伸手替她把碗扶穩,輕聲道「別多想,先吃飽肚子才有力氣面對一切.」
凌噹低頭「嗯」了一聲,乖巧地舀起一口粥,溫熱順著喉間流下,她心裡的酸意卻更重了.
［曜都街道］
幽晴帶著凌噹在曜都街道上緩步而行.晨光灑落,街邊茶鋪才剛開門,熱氣氤氳.
幽晴側過身,語氣輕柔「要不要我陪妳回去,替妳向家人解釋一夜未歸的事?」
「家人...?」凌噹腳步微頓.
腦海裡浮現出西陵城住的府宅,已逝的親人.她早已無家可歸.那麼...洛大哥算是她的家人嗎?曜府能算她的家嗎?
曾經她多想把曜府當成歸處,可這些日子洛燁的冷言與斥責,讓她心口一陣遲疑.她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待下去.
幽晴看著她神情飄忽,沒有打斷,只靜靜陪著她走.
「凌噹!」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驚喜和急切響起.
只見李芙蓉快步跑來,眼裡泛著淚光,先是緊緊攥住凌噹的手,又下意識打量了她身旁的陌生女子,眼底一瞬掠過驚豔.
「妳一個晚上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凌噹心頭一酸,低低垂首「對不起...芙蓉姐姐.」
李芙蓉緊皺著眉,這才看向幽晴「妳是...?」
幽晴溫聲答道「我叫幽晴.昨夜碰巧遇見噹噹,她一個人走在街上太危險,我便帶她去我歇處休息了一晚.」
李芙蓉眼底閃過一抹複雜,卻還是舒了口氣,抬手輕拍凌噹的背,滿是心疼.
「既然妳家人來接妳,我就放心了.噹噹,下回可別再離家出走,讓人擔心了.」幽晴向她道別.
「幽晴姑娘,謝謝妳照顧凌噹一夜.」
李芙蓉心懷感激,向幽晴盈盈一福.
幽晴輕輕擺手,語氣溫和「別客氣,趕緊帶她回去吧.」
說罷,她轉身離去,背影在晨光中顯得修長而寧靜.
凌噹怔怔望著那背影,心裡竟生出一種說不出的依依不捨.
「凌噹!」
熟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凌噹猛地回頭,只見洛燁和桑祁疾步奔來,額角還滲著薄汗.
二人的目光卻同時落在幽晴漸行漸遠的身影上,心口「咯噔」一震.
那抹神態,那份氣韻...
分明與他們日思夜想的顧星羽——驚人地相似!
洛燁腳步一頓,怔怔地盯著,喉頭瞬間緊繃.
桑祁也愣住了,眼尾微微顫著,低聲喃喃「那女子的背影怎麼如此像星羽...」
兩人不約而同愣在原地,直到幽晴的背影完全沒入人潮,才猛然回過神來.
而凌噹正被李芙蓉護在身側,眼眶還隱隱泛紅.
洛燁胸口酸澀,快步上前,聲音壓得顫抖「凌噹!你昨夜到底跑哪去了?」
「你這人說話能溫柔些嗎?這麼兇幹嘛呢!」
李芙蓉立刻張開手臂,把凌噹護在身後,像護著受驚的小雞,眼神冷冷盯著洛燁.
凌噹縮在她背後,指尖緊緊揪著衣角,眼眶微紅,不敢抬頭看洛燁.
洛燁腳步一頓,原本脫口而出的怒氣猛地卡住.
眼前這一幕,讓他胸口一窒.
「我不是...」他嗓音低啞,想解釋,卻半句都說不完整.
桑祁在一旁看著,挑眉輕哼「瞧瞧,人家好不容易有人護著,你倒像惡鬼索命似的衝過來.要我說啊,你昨晚若不是那張臭臉,這會子也用不著急得像丟了命.」
洛燁猛地側目,狠狠瞪了他一眼,可喉間的話依舊說不出口.
凌噹只覺氣氛緊繃,手心發涼,卻還是偷偷從李芙蓉身後探出半個腦袋,聲音細細的「洛大哥...」
短短三個字,讓洛燁心口震得發疼.
凌噹小心翼翼地喊出「洛大哥」三字,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
洛燁胸口一震,心裡的慌亂與悔意瞬間翻湧,卻硬是死死壓下.
他喉結滾動,呼吸急促,想說的「對不起」到了嘴邊,卻生生轉了個彎.
「你...」洛燁沉聲開口,眉頭緊鎖,「一夜不歸,也不知回報一句,你當這曜府是什麼地方?」
語氣依舊冷厲,可尾音卻隱隱顫抖,像是怕再失去才勉強撐出的硬殼.
凌噹身子一縮,眼眶又酸又澀.她本以為會被關心,卻又被這般喝斥,心裡委屈得一塌糊塗.
李芙蓉氣得瞪大眼,忍不住反駁「她才不是故意的!一夜不歸,你急,她心裡難道就不難受嗎?若不是因為你昨晚的話,她又怎會落得這樣!」
洛燁臉色一僵,想辯解,卻說不出來.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李芙蓉說得句句屬實.
他只能緊緊盯著凌噹,眼神裡翻湧著壓不住的慌亂.
聲音啞得發顫「小子...下次再敢一聲不響消失,我...我饒不了你.」
表面仍是責罵,字字卻像刀子劃在自己心上.
凌噹抿唇低頭,眼淚打轉,卻敏銳地聽出他聲音深處那股掩不住的心慌.
氣氛僵著,誰都沒有再出聲.
桑祁卻在一旁看得直想翻白眼,終於忍不住哼了一聲,手一攤「我說啊,洛燁,你這張臭臉到底什麼時候能學會軟下來?一句『我急死了』就能解的事,你偏偏非要拐成『我饒不了你』.嘴硬得跟老石頭似的,誰聽得懂你心裡那點彆扭?」
李芙蓉抿著唇忍笑,偏過頭去不說話.
凌噹卻怔住了,耳尖瞬間紅透.她偷瞄了一眼洛燁,只見他臉色一黑,像被人當眾揭了心思,耳根也跟著染上薄紅.
「...閉嘴!」洛燁低吼一聲,惱羞成怒,卻偏偏半分反駁不上.
桑祁得意地挑眉,慢悠悠補了一刀「瞧見沒,小子,你昨夜哭得那麼傷心,他找了一整夜都沒合眼.嘴上罵你,心裡可慌得要命呢.」
凌噹心口猛地一熱,眼淚差點又要掉下來,卻忍著吸了吸鼻子,輕聲「哦」了一句.
洛燁聽在耳裡,只覺得心頭又酸又軟,偏生還得裝冷硬,咬牙切齒地盯著桑祁「你再多說一句廢話,我就把你丟泔水桶裡去!」
桑祁哈哈一笑,攤攤手不再多嘴.
可那股緊繃的氣氛,已被他這幾句調侃衝散了些.
凌噹偷偷抬眼,正好撞見洛燁陰沉卻帶著慌亂的目光.她心口「咚」地一跳,趕緊低下頭,耳尖一片滾燙.
她心頭一震,鼻尖酸酸的——
洛大哥,原來你是真的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