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都南道・歧路交會]
清晨薄霧未散,眾人行至曜都南方山腳下,前方忽有數名身穿灰藍短袍的侍者列陣攔路.他們行禮不語,唯獨為首者緩步上前——
那是一名滿頭白髮,身形佝僂的老者,穿著布料柔舊的長衫,眼神卻異常清澈.他背著木匣,手中拄著一根雕工細膩的拐杖.
顧星羽瞳孔微震,幾步上前「...您是...!」
沒錯,她認得他.
這老者正是她在現世時,學校後門擺攤的那位「懷錶爺爺」.她從他手上買下那枚神秘懷錶的那天,才開啟了這段曜界之旅.
老人慈祥地笑了「果然是妳,姑娘.妳終究走到了這一步...」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也是曜界的人?」她震驚地問.
「是,也不是.」他溫和地說「我是守錶人,負責挑選,等待,指引.妳是否願意跟我走一趟?有些事,該讓妳知道了.」
—
[曜南隱莊・守錶人的居所]
眾人被帶至山林深處的一處隱秘莊園,庭院古樸,石徑蜿蜒,院中滿是曜界少見的曜花與時沙石刻,顯然非凡之地.
屋內陳設雅緻,牆上掛著許多破舊的曜印圖譜與五曜歷代聖女的畫像,畫像最上方,有一枚懸浮的晶石懷錶緩緩旋轉,與顧星羽手中的懷錶呼應震鳴.
「這裡...」林冽望著畫像出神,「這是曜界的歷代...聖女?」
老者緩緩點頭.
「曜界聖女,是五曜源脈的連結者,平衡的載體.五曜一旦散亂,曜界必生裂變.而每當曜印再現,曜之匙甦醒,便會有一人,被選為聖女——她不需來自貴族,也不需曜力強大,但必須擁有足以牽引五曜之人的心.」
他轉向顧星羽,眼神如暮日照影「而妳,便是那位被選中的人.」
「我?聖女?」顧星羽用手指指著自己「我不是什麼聖女,我只是個平凡的大學生,沒你說的有那麼大的能耐.」她擺了擺手.
那老者聞言卻微微一笑,彷彿早已預料她會這麼回答.
「妳認為的'平凡',正是這片大地所渴求的.」
他踱步至院中古木前,抬手撫著那滿是歲月痕跡的樹皮,語氣低緩如泉水淌過石縫.
「歷代聖女,有的出身貧寒,有的生於市井,也有如妳一般,來自遙不可及的界外之地.她們的共通之處,不是曜力強盛,而是那份能讓五曜之人——自願相隨的心.」
「洛燁,林冽,桑祁,蒼淵,厲岩...他們不因妳有曜力而接納妳,也不是因為任務或責任,而是在一次次的選擇裡,將生命,信任與命運交付給了妳.」
「這,就是聖女真正的力量.」
顧星羽怔了怔,望著掌中仍有微光浮動的懷錶,腦中閃過旅途中五曜之人各自的笑容,傷痕與信任.他們有過懷疑,有過衝突,卻始終沒有離開她.
她咬了咬唇,低聲問「...如果我真的有這麼重要,那我該怎麼做?我能做什麼?」
老者語氣溫和,仿佛一句古訓「接納五曜之力,也接納五曜之人的痛苦與願望.聖女不只是走在他們前頭,而是...與他們一同前行.」
他指了指遠方曜都方向.
「聖殿已久未啟,唯有五曜齊聚,曜源之門方能開啟.當妳踏入那扇門時,真正的抉擇便將展開——那一刻,妳可選擇以聖女之身承擔命運,也可藉此回歸妳原本的世界.」
「不過裂曜將至,聖女之路,從未平坦.」
顧星羽的眉間微蹙,手指輕撫懷錶上的曜印光環,卻觸不到它的温度.她輕聲重複道「接納五曜之力,也接納五曜之人的痛苦與願望.」
自踏入這片異世,她便與林冽,洛燁,桑祁,蒼淵,厲岩一路同行,同生共行,那份連結早已植根於心.
可越是珍惜,理智的聲音越冷冽:終有一日,妳會回到原本的世界;這段感情若深植,將來又該如何割捨?
「我以為我來到這裡,是幫助他們肯定自己相信自己能夠勇敢面對未來的生活.」她的思緒在矛盾中掙扎「沒想到自己的身份與使命這麼重要,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到?」
林冽先開了口,語氣輕得近乎私語,卻飽含篤定.
「妳一直在幫我們,也在幫自己.
'聖女'不是一段高懸頭頂的封號,而是——妳過去做的一切累積起來,世界替妳下的一個註腳.」
他掏出隨身小本,在她掌心按住「怕自己撐不住時,就寫下一句今天完成的小事.等走到盡頭,再回頭翻,妳會發現『能做到』這三個字,是用很多小步擺出來的.」
洛燁抱臂站到她另一側,撇撇嘴卻語氣真摯.
「別把使命想得太沉重了,妳若想家,交給我,告訴我妳家鄉的料理,我能做到緩解妳思鄉之情.」
他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妳不是說過我讓妳有家的感覺嗎?那麼我們就是一家人.」語速很快,像怕被人聽見自己的溫柔.
桑祁呵了一聲,遞過一丸清香的小藥錠.
「這叫『定心丸』,其實就是安神草加甜薯粉——醫理簡單,心若亂,先管呼吸;身若慌,先穩脈象.
能救人性命的人,怎會連救自己一口氣都做不到?」
說完,他故作嫌棄地別開臉「快吃,別浪費我珍貴的草藥.」
蒼淵晃過來,手指輕彈在她額前.
「聖女也好,大學生也罷,都是同一個人嘛.
船到了岸邊,水還是水,但它帶人靠了岸——
妳回不回原來的世界,河流都在;我們也都在.」
他眨眨眼「要真怕束縛,就記住——水不受形拘,妳也一樣.」
厲岩最後走近,將一條用軍結打法編成的小繩圈繫在她腕上.
「任務未完結前,它替妳記住我們.
任務完結後,要離開時,自己解開.
繩結在,人就在;解開了,也只是換一種守護方式.」
他的聲音沉穩「我們都相信妳能做得到,因為妳早已在做.」
這五句話,如五道曜光,落在她心湖——冰霜雖在,卻被微火連成暖流.
顧星羽深吸一口氣,仰頭看向晨曦初露的天際.
「好——那就讓我先走好今天這一步.」
她抬手,朝遠方曜都方向一指,語氣比任何時候都堅定「等穿過那扇聖殿門,再來煩惱回不回家;但在此之前——我們一起,先把這個世界救好.」
「沒錯,一起.」蒼淵率先伸出手背,語氣明快.
「好,一起.」桑祁隨即搭上,語氣雖淡卻不容置疑.
「還有我.」林冽也伸出手,神情專注.
「那更不能少了我.」洛燁一邊搭上手,一邊嘴角上揚,「石頭來呀!」
「對,一起.」厲岩最後加入,語聲低沉有力.
顧星羽笑著走上前,將手搭在眾人之上——
這是她曾教他們的團隊加油手勢,也是她與他們之間默契的印記.
「謝謝你們,大家一起加油!」
六人的手在朝陽之下高舉而起,彷彿將所有的不安與困難都拋上天際.
那一刻,誰都沒有說話,但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已經真正成為「我們」.
陽光穿過雲層,灑落在他們交疊的掌心與臉上,映出彼此眼中無聲的承諾.
他們相視一笑,眼裡皆是光.
一旁的老者靜靜望著這一幕,目光溫和,如暮日中靜水流光.
他輕聲道「你們接下來會面對更多難題與試煉...但我相信,只要你們仍像此刻這樣並肩,便一定能走得過去.」
他的話語仿若輕風,撫過眾人心頭,將這份團結的餘韻,烙進心底最深處.
片刻沉默後,他輕輕一笑,目光溫和地掃過眾人風塵僕僕的身影.
「你們這一路上,應當都未曾好好休息吧?」
他轉身吩咐身後侍者「去準備熱水與膳食,再整理幾間安靜的客房.這些孩子...該歇一歇了.」
他回望顧星羽一行人,語氣滿是長者的慈愛與欣慰「今日便留在寒舍,好好休整.聖女之路雖遠,但這裡,願成你們暫時停泊的港灣.」
同一時刻,司墨珩與國師立於法陣之前.黑印方起,投影陣心忽然綻出一枚翠紋葉輪,將畫面整片壓暗.
國師眉心一動「...曜南隱莊.先皇后所立『南隱誓結』,七日之內,卜觀不入,夢術不侵,裂曜子印必反噬.」
司墨珩食指在杯沿一頓,黑印邊緣已浮起細碎逆紋,他收手,目色微寒「今日不得手?」
「不得手.」國師放下法杖,聲線沉下去,「硬破,必驚動太常與南院祠司,得不償失.」
司墨珩靜了半拍,淡聲道「那便改手.先封南門驛道,;等她們出莊之日——再下手.」
他側身而去,語氣平直如刀「這次直接擄走顧星羽,我來會會她.」
法陣光息,密室重歸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