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火车站台笼罩在薄雾中.林君拎着简单的行李,与周毅告别.
"培训就三天,照顾好自己."周毅亲了她的额头,为她理了理围巾,动作温柔体贴,与往常别无二致.他的眼神在镜片后显得平静而关切.
林君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知道啦,你也是.诊所忙就别老自己做饭."
火车缓缓启动,周毅的身影在站台上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直到确认他看不见了,林君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她拿出手机,关闭了飞行模式,立刻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陈,我上车了.他应该信了."她压低声音,"我走这三天的所有外勤报告,都发我加密邮箱.特别是那个诈骗犯李国强的最新动向,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与此同时,周毅并未离开车站.他站在监控盲区的柱子后面,目送林君乘坐的列车完全驶离.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一个加密通讯软件.他快速输入一行字:
"鸟已离巢.计划启动."
林君在火车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连接手机热点,登录加密邮箱.老陈已经发来了初步整理的报告.她点开一份名为 "周毅诊所潜在关联案件（内部初筛）.pdf" 的文件.
文件里罗列了过去五年里,所有曾在周毅诊所接受过心理咨询,之后又卷入各类刑事或治安案件的当事人名单.数量之多,远超她的想象.其中大部分是受害者,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嫌疑人.
她使用警用分析软件,将名单与未破悬案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几个红点在地图上亮起,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以周毅诊所为中心的辐射圈.她注意到,其中几起被定性为"意外"或"自杀"的命案,死者生前都曾有明确的劣迹,但苦于证据不足而未能起诉.
这模式,与王总监案,家暴男案如出一辙.
她的指尖在一个名字上停住:赵坤,绰号"刀疤".一个长期放高利贷,涉嫌多起暴力催收致人伤残案件的黑社会小头目,但因证人不敢作证而屡次逃脱法律制裁.系统显示,他三个月前曾在周毅的诊所进行过为期两周的"情绪管理"咨询.
而就在两周前,赵坤在一起离奇的"酒后失足"中,从自家别墅的楼梯上滚落,当场死亡.案件被认定为意外.
林君调出赵坤的尸检报告和现场照片.照片里,别墅楼梯转角处,一个尖锐的装饰物金属角上,沾染着暗褐色的血迹.报告指出,赵坤正是后脑撞击此处导致致命伤.他的血液酒精浓度极高.
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除了那份心理咨询记录,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林君的心里.
周毅的诊所里,午后的阳光将房间照得透亮.他面前坐着一位新的来访者: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人,名叫刘芳.她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眼神里交织着悲伤与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
"王律师是个好人…他帮我打官司,没收什么钱…"刘芳的声音哽咽,"要不是他,我根本争不回孩子的抚养权…可是那个混蛋…那个赵坤!"
周毅静静地听着,适时递上一张纸巾.
"赵坤逼死了他!"刘芳的眼泪终于决堤,"就因为王律师代理的另一个案子,触犯了他们放贷公司的利益…他们天天骚扰,恐吓,在王律师车上泼油漆,最后…最后王律师受不了,自杀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恨意:"周医生,你说这世道怎么了?赵坤那种人渣,为什么就能好好活着?王律师这样的好人,却…"
周毅没有立刻回答.他让刘芳的情绪充分宣泄,然后才用他那特有的,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口:
"正义有时会迟到,甚至…在某些角落缺席.这确实令人感到无力和愤怒."他稍稍前倾身体,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刘芳,"但是,刘女士,沉浸在仇恨里,并不能让王律师安息,反而会毁了你自己的生活,这一定不是王律师希望看到的."
他话锋微妙地一转:"有时候,让作恶者停止作恶,让无辜者获得安宁,需要的是…更有效的方法.你需要的是力量,而不是被仇恨吞噬."
"力量?"刘芳茫然地重复.
"是的,力量."周毅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冷静的力量,智慧的力量.足以保护自己,也足以…让某些错误得到纠正的力量."
火车抵达邻市,林君入住培训基地安排的酒店.她第一时间反锁房门,拉上窗帘,再次打开电脑.老陈发来了最新的消息:
"林队,李国强那边有动静.他好像被纵火案吓到了,正在秘密转移资产,似乎想跑路.另外,我们查到刘芳,就是那个自杀的王律师的当事人,今天下午去了周医生的诊所."
林君的瞳孔骤然收缩.刘芳!她记得这个名字,在王律师的卷宗里,她是主要受益人之一,对赵坤及其背后势力恨之入骨.而赵坤,刚刚"意外"死亡.
一条清晰的线,在她脑海中浮现:周毅通过刘芳,了解王律师的案子,锁定目标赵坤…然后呢?赵坤的"意外"是他新的"作品"吗?
她立刻回复:"盯紧李国强,同时查刘芳的背景,越细越好.注意,绝对不要打草惊蛇."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陌生的城市夜景.周毅温柔的笑脸与电脑屏幕上冰冷的案件资料在她脑中交替闪现.她想起出门前,周毅体贴地帮她整理行李,那自然的动作,关切的语气…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毅发来的信息:
"到了吗?酒店环境怎么样?记得按时吃饭,你胃不好.想你."
信息的末尾,还附带了一个温暖的亲吻表情.
林君看着这条充满关怀的信息,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缓缓敲击屏幕回复:
"到了,一切都好,别担心.我也想你."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场面向最亲密之人的侦查,已经没有了回头路.而她下一个要追查的目标,似乎早已被那个她正在调查的人,清晰地标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