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后的力场盾发出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像一头受伤野兽的喘息,笼罩着"基石"基地.能源中心持续输出着远超设计值的功率,维持着这道被视为生命线的屏障,但代价是基地其他系统的电力供应被严格限制.居住区的照明被调暗,非必要的科研项目完全停摆,一种资源匮乏的压抑感取代了风暴刚过时的悲壮.
马库斯·沃克站在指挥中心,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主屏幕上的各项数据.力场盾的能耗曲线,结构应力读数,还有...那些被他标记为"林星河外围监测点"传回的,未经授权的能量流数据.他的副官刚刚汇报,东区巡逻小队那晚的加密通讯记录无法复原,但可以确定调用权限属于科研部门,且与苏望博士的账户有关联.
"能量脉动...异常信号...星光幽灵..."马库斯低声重复着这些被他斥为无稽之谈的词语,指节在控制台边缘轻轻敲击.陈远的死让他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感和多疑,任何脱离掌控的因素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林星河和苏望,这两个他最看重但也最不"安分"的专家,此刻在他眼中,正从潜在的麻烦变成了需要立即厘清的隐患.
他按下通讯键,声音冷硬:"通知林星河工程师和苏望博士,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来."
在苏望那间兼作密室的分析舱里,气氛同样凝重.那个被收容的"星光幽灵"光团悬浮在特制的绝缘力场中,体积似乎比之前稍微凝实了一些,内部流转的能量丝也显得更有活力.它不再只是散发哀伤的情绪波动,偶尔会传递出一些短暂的,规律性的能量脉冲,像是一种试探性的触碰.
"它在恢复,"苏望紧盯着传感器读数,语气带着一丝欣慰,"而且,它在尝试更复杂的交流.看这个频率模式,重复了三次,和我之前破译的那个代表'询问'或'身份'的基础音节很像."
林星河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个便携式能量扫描仪,正在记录光团与周围环境的能量交互数据."它的能量结构非常奇特,不像任何我们已知的物质或能量形态.它似乎能直接与星球本身的背景能量场进行交换...这或许就是它们能感知到力场盾干扰的原因."
就在这时,两人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同时震动,收到了来自指挥中心的紧急召见令.
空气瞬间凝固.苏望看向林星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察觉到了."
林星河深吸一口气,放下扫描仪."意料之中.记住,无论他问什么,关于它,"他看了一眼光团,"绝对不能承认."
当他们走进马库斯那间充斥着金属冷光和巨大星图的全息投影办公室时,明显感觉到气压低得令人窒息.马库斯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背对着他们,望着投影中那颗缓缓旋转的,细节丰富的望舒星模型.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吗?"他没有转身,声音平稳,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请总监明示."林星河平静地回答.
马库斯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林星河身上."东区,废弃维护井,加密通讯,异常能量读数...还有你,林工程师,那些未经报备,私自部署的监测点.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苏望刚要开口,马库斯抬手阻止了她."苏博士,你的'文明共鸣'项目我很欣赏,但我不希望它被用在一些...可能引发误解和恐慌的方向上."
林星河迎着马库斯的视线,语气不卑不亢:"总监,我部署监测点是为了收集更全面的环境数据,以避免再次出现之前因信息不足导致的悲剧.至于加密通讯和异常读数,我认为在情况未明前,谨慎处理是必要的,以免不必要的消息扰乱基地秩序."他巧妙地将马库斯常用的"稳定军心"的理由抛了回去.
马库斯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番话里有几分真意."环境数据?还是说,你在继续验证你那个被否决的'神经编织'理论?甚至...在寻找所谓的'星光幽灵'存在的证据?"
"科学探索需要多路径尝试,总监."林星河避重就轻,"了解环境,包括可能存在的本土现象,本身就是工程安全的一部分."
"本土现象?"马库斯冷哼一声,"我需要的不是捕风捉影的现象,是切实可靠的防御工事!你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不必要的关注和猜测!我现在正式警告你们,停止一切未经批准的研究和外部活动,将所有数据,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异常数据',全部上交指挥部!你们的精力,应该完全集中在协助完善现有防御方案上!"
他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离开马库斯的办公室,沉重的气压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具体地压在了两人肩上.
"他起了疑心,但还没有确凿证据."苏望低声道.
"但他会盯死我们,"林星河眉头紧锁,"而且,他要求上交所有数据...我们时间不多了."
他们回到密室,看着那个依旧在柔和脉动的光团.它似乎感应到两人情绪的波动,内部的光芒闪烁了几下,传递出一丝带着疑问和安抚意味的微弱频率.
信任的裂痕已经清晰可见.一边是手握权力,坚信武力与隔绝的指挥官,另一边是窥见真相一隅,试图寻找共生之路的科学家.而在这裂痕之间,一个来自异星的,正在恢复的生命,默默见证着这场可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暗流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