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烙不是自己醒來的.
是疼把他拉回來的.
第一下像針,
第二下像錘,
第三下像整個腦子被直接掐住往外扯.
他連呼吸都來不及吸,
只覺得胸腔被震得往裡凹.
不是痛點在跳,
而是整個世界在朝他體內撞.
耳朵裡塞滿了不協調的噪音:
高頻,低頻,雜訊,迴響,
像有人把所有聲音開到最大,把世界的距離拉得太近.
儀器失控地尖叫:
警報:腦波震盪異常
警報:心率不規律
警報:感官輸入過載
有人壓住他胸口往上掙的力道.
「黎烙!聽得到嗎?!」
聲音被拉得很遠.
不是距離,而是他的大腦無法處理輸入.
疼痛不來自外傷,
不來自撞擊,
而像是外層某種自然震動穿過同步艙時,剛好撞進了他的神經.
不是挑中他,
不是對著他,
只是剛好.
而剛好就足以讓人痛到快散掉.
他喉嚨裡擠不出聲,
肺像被壓成薄片,
連眼皮都沉得像灌了鉛.
肌肉一抽一抽,像是所有電流都跑錯方向.
儀器持續狂叫,
數值亂竄,
醫療艙的光被他看成一道一道碎白的線.
正當他覺得身體要被震得斷開時,
腦底突然傳來比疼痛更深的一股衝擊.
比痛還冷,
比噪音還重,
彷彿什麼力量從外層自然掃過整個同步站時,
有一絲殘波擦到他的大腦.
那一刻,
他的所有感官像是被宇宙往外推了一步.
然後——更亂了.
胸口猛抽,
視野炸開,
手指差點從床沿滑下.
他再不做點什麼,
就會被這股亂震飛出去.
—
在所有疼痛快把意識切斷的當下,
他突然抓到一個極小,極薄的方向.
不是技巧.
不是記憶.
更不是誰教他的.
是被震得太狠的人類本能:抓住一條能站穩的線.
黎烙用幾乎全部的力氣,只做了一件事:
吸氣.
不深,不準,不優雅.
只是吸.
下一個瞬間,他的心跳沒有變整齊,
世界也沒有變小聲,
但那個震穿他的亂,
退了一點點.
儀器的警報聲下降半格.
有人鬆了一口氣.
林絮的聲音終於變得能辨識:「他在回穩…繼續監測!」
—
又過了一分多鐘,黎烙才勉強能睜開眼.
視野模糊,但不再扭曲.
胸腔疼,但不再像被內爆.
他沒有立刻說話.
因為他能清楚感覺到——
那股差點把他震到昏死過去的自然殘波,
在他腦裡留下了一種奇怪的"斷層".
像什麼被撞開.
像什麼被擠入.
像什麼沒收好.
世界還是吵,
身體還是痛,
但他能確定一件事:
這不是傷.
也不是能力.
是宇宙在運作時,剛好掠過他的大腦留下的痕.
而他活下來了.
這是唯一值得紀錄的地方.
林絮彎下身,檢查儀器:「你昏迷了不到兩小時.中間有一段腦波強烈震序失衡,是什麼引起的?」
黎烙喉嚨乾得說不出話,只能慢慢搖頭.
他不能說.
不是隱瞞,而是——
那不是看到或聽到.
那是一種被逼著承受的震.
一種自然的震動.
剛好撞進他.
剛好沒把他炸死.
這樣的事說不清楚.
林絮沉默片刻,低聲道:「你的神經震序…像是被外層訊號推動過一次.」
這句話讓黎烙怔住.
因為她說的「推動」,
比任何詞都更接近他剛剛那種感覺:
不是誰給他什麼,
也不是誰改寫他,
只是宇宙自然掃過,
而他剛好站在路徑上.
林絮關掉警報,抬頭看著他.
「你還活著,是好事.」
她說,「但從現在開始…你被列入震頻異常者.」
黎烙沒有回應.
因為他清楚知道——
這不是異常.
這只是第一震.
只是宇宙自然的一次波動,
而他承受到了.
痛醒的原因只有一個:
他被震.
a
